翌日机场。
许韫抱着一杯热美式在候机厅发呆,航班太早,她又睡得太晚,还没完全醒觉。
李世雄咬着三明治路过她时吓了一大跳,面色苍白犹如女鬼,眼底还有淡淡乌青,
“许秘,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他身侧的平宁闻言扫了她一眼,也是眉头一蹙。
许韫摆摆手,“没事,我素颜就是长这样。”
说完啜饮一口手中咖啡,目光移向落地窗外的停机坪,思绪流转。
想起六年前的某天,蒋书在她惨无人道的刑讯手段中供出了平宁离开的航班号。
去机场的途中,乘坐的车出了事故,她在副驾驶位上,大概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失去了意识。
清醒以后,救援的车还未到,她顾不上去医院,又打辆车再次往机场的方向赶,气得蒋书在电话里对她破口大骂。
最终还是没赶上。
也是这样的落地窗,那天却是余晖将落。
蒋书赶到机场的时候,她扑进他怀里哭得很大声,蒋书将手放在她后脑,只摸到一手的血。
她无知无觉,见到血了,才察觉伤口痛得厉害。
许韫望着正对落地窗的平宁的背影,低头喝一口咖啡,觉得天命难违。
候机间隙,她下载了公司的辞职模板,在即将起飞前提报了流程。
回程仍旧是头等舱,同平宁邻座。
许韫这次没再自作多情,只当李世雄是往返一同买的机票。她身体实在缺觉,蒙着毛毯睡得天昏地暗。
飞机快要降落时,她意识才缓缓回笼,然后火速自查是否在睡梦中流口水。
身侧响起一声轻笑。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的。
平宁的这双眼更像他父亲。
许韫记忆中的严守宁像是翻版梁朝伟,连略有些忧郁的气质都是像的。
他父亲那双最有韵味的眼,中和着平宁母亲略英气的丹凤眼,糅合进化,独一无二地长在了他的脸上,很妙。
机舱里是昏暗的蓝光,许韫眯着眼看向平宁,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你很不礼貌。”
平宁移开目光,“你说梦话了。”
许韫心底警铃大作,耳朵在黑暗中燃烧起来,声音微弱,“...我说了什么?”
半天没听到回复。
许韫转过头看平宁,却见这人面向舷窗,手挡在下巴上,嘴角露出微微上扬的弧度。
好像很愉快。
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
有那么一瞬间,许韫很想像从前一样,趁他不备跨坐到他身上,毫无章法地蹂躏他头,直到他躲无可躲,被她按住狂亲。
那个什么Jessica也会这样同他嬉闹吗?
她心里泛起一阵不适,转过头目视前方,不再追问自己说了什么呓语。
飞机即将降落,机舱灯亮起,许韫仍旧困倦,脑子里却忽地想起正事来,“南川的项目不会砸了吧?”
灯光亮起那刻,平宁已然敛起方才神色,“没事,我会处理。”
他轻咳一声,“...你脾气也该改改了。”
哪有一言不合就打人的道理?
许韫觉得无语。
平宁不在的六年里,她家里破产,小心翼翼地工作、生活,学得圆滑世故,周围人对她的风评虽然褒贬不一,但没人会觉得她是一个脾气很坏的人。
她的确诊报告和平宁同一天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前者让她原本性格中的不耐烦暴露无遗,导致她在后者面前,性格好像从来没改变过,一切都还在原点。
下了飞机,她将飞行模式关闭,下一秒,集团办公室主任老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许啊,你要辞职?怎么这么突然?”
司机已经等在停车场,李世雄快步走在前面,许韫跟在平宁身后,压低声音:
“宋主任,我身体出了点状况,短期内要做个手术。”
宋主任在另一边哎呀哎呀了半天,“那你更不该这个时候辞职呀,做手术也得用职工医保报销不是?”
许韫停下脚步,想待平宁走远再同宋主任详细说,然而身前的人却也停下了脚步,
“主任,我出差回来了,等会儿到公司,我到办公室找您再聊?”
秘书处的中流砥柱要辞职,对面的宋主任忧心忡忡,“哎哎,好嘞。”
“你要辞职?”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
许韫暗想,耳朵可真尖。
“对。”
“如果是因为昨天的事,那大可不必。”平宁站定,“信达不会纵容不正之风。”
话虽如此,
“负责南川项目的前任领导如今在总公司任职,事情闹成这样,李秃头那边的人难免会走漏风声,就算项目不受影响,要是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你刚空降信达...我觉得还是主动些好。”
许韫说出了心里话。
平宁心下一动。本以为许韫还是从前蒋书口中的“莽夫”、“女土匪”,没想到现在的她能想到这一层。
项目是否能进行是一回事,过程是否够漂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知道还动手打人。”
平宁声音不大不小,许韫觉得自己像是正在被老师教训的小学生。
她梗起脖子来不服,“那老东西借着酒劲说过很多上不得台面的话,怪他自己找死。”
平宁神色一凛,“很多?”
许韫斜睨着他,没有说话。
“走吧。”男人轻叹一口气,似乎是没辙了。“这事我会给你一个说法,先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