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宁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她的皮肤上,刺得她生疼。林薇薇依旧站在钢琴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眼神中却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苏晚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每走一步,那件不合身的礼服都像是在提醒她,她不过是个被强行塞进这个角色的局外人。当她终于走到钢琴前时,手指已经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
“晚宁姐想演奏什么曲子?”林薇薇轻声问道,语气温柔得令人作呕,“需要我为您翻谱吗?”
苏晚宁摇了摇头,缓缓在琴凳上坐下。白色的琴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已经三年没有碰过钢琴了——自从苏家败落,自从她被迫放弃所有梦想,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她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触感陌生而冰凉。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选择了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这是她童年时第一首学会的完整曲子,也是母亲最爱的旋律。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的手指明显在颤抖。开始的几个小节还算流畅,但随着曲子的推进,生疏感越来越明显。在转到中段时,她的右手小指不小心按错了一个音,刺耳的不和谐音在宴会厅中回荡。
观众席中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苏晚宁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强迫自己继续弹下去,但接下来的演奏中又出现了几处细微的失误。虽然不影响整体旋律,但在场这些听惯了完美演奏的上流人士耳中,这些错误显得格外刺耳。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指导她弹琴。那时阳光透过音乐室的窗户洒进来,空气中飘着茉莉茶的香气。母亲常说:“晚宁,音乐是心灵的表达,不要只注重技巧,要用心去感受。”
可现在,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又如何能弹出动人的旋律?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苏晚宁收回颤抖的双手,静静地等待着审判。
片刻的寂静后,宴会厅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窃窃私语:
“就这水平也敢上台?”
“听说她以前也是学钢琴的,看来苏家败落后就没再练了吧。”
“跟林小姐的演奏简直天壤之别...”
那些议论声虽然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进了苏晚宁的耳朵里。她低着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楚瑶快步走上前来,故作亲热地揽住苏晚宁的肩膀,声音大得足以让全场听见:
“嫂子,弹得不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练。不像薇薇姐,一直是专业的,每天都要练琴好几个小时呢。”
这话看似在为她解围,实则是在向所有人强调她的落魄和生疏。苏晚宁清楚地看到几个宾客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带着嘲讽的弧度。
她下意识地看向楚天墨,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理解,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安慰。但他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仿佛在责怪她让楚家丢了脸。
这一刻,苏晚宁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狠狠捏碎。她为了维护楚家的颜面,被迫上台接受这样的羞辱,而她的丈夫,却只觉得她让他丢人了。
林薇薇适时地走到楚天墨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仰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天墨,别这样。晚宁姐已经很努力了,我们应该多鼓励她才对。”
她的语气大方得体,与苏晚宁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楚天墨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对林薇薇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刀,彻底斩断了苏晚宁心中最后的期望。她怔怔地看着那对璧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多余。
“我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她低声说道,也不等任何人回应,转身就向宴会厅外走去。
身后传来楚瑶假惺惺的关切:“嫂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
苏晚宁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感觉每一道目光都在凌迟着她的尊严。那件冰蓝色的礼服此刻重若千斤,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当她终于走出宴会厅,来到空旷的走廊上时,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扶住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走廊尽头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她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却满脸泪痕的女人,突然感到一阵陌生。这还是那个曾经骄傲自信的苏晚宁吗?还是那个在校园音乐会上赢得满堂彩的钢琴少女吗?
不,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被困在无爱婚姻中的可怜人,一个连弹奏一首简单曲子都会出错的落魄千金。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任由泪水浸湿那件昂贵的礼服。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她永远都只是一个笑柄。
而宴会厅内的欢声笑语,依旧透过厚重的门板隐隐传来,像是在嘲笑着她的狼狈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