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0 15:01:53

看着那张娇媚的脸,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五年前,唐氏宗族那些人的丑恶嘴脸。

那年涝灾加瘟疫,阿爹和姊夫应姜上工征调,前往疫区。

他们走后没几天,花家祖屋就在一个雨夜轰然垮塌。

万幸没有造成死亡,但家瞬间没了。

无奈之下,家姊只能求屯长帮忙。

江展叔虽然心善,但当时屯里唯一闲置的公共建筑就只有阴冷潮湿的安灵所。

平时那里是临时停放棺椁、祭奠亡人的地方。

腾出一角让她们暂时容身后,神婆张大娘就不住念叨。

她说活人住进这种地方,八字不够硬的话,不是破财就会折寿。

结果一语成谶。

阿奶和洲洲隔天就先后病倒,且病情日益沉重,高烧不退,浑身还泛起可怕的红疹。

家姊觉得不能再干等下去。当机立断,借来一辆破旧的板车。

姊妹俩将一老一小抱上车。

峯哥儿那时才五岁,乖巧懂事得很。

他不哭不闹,跟着板车一路小跑,还时不时用袖子给阿奶和洲洲擦汗。

当一家子来到城厢,跪在唐家大伯门前,想借点银钱救急时,竟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那对夫妇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如同驱赶苍蝇般,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贬低和羞辱她们。

花思娣至今记得家姊那时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的委屈模样。

等阿爹和姊夫得到消息赶回,阿奶和洲洲的病已被拖得极其严重。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后来,阿奶、阿爹先后离世。

洲洲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这治不好的解离神游症。

安葬两位老人欠下巨债,重修房屋更是遥不可及。

家姊姊夫面对一堆烂摊子焦头烂额。

年仅十五岁的花思娣一咬牙,自己跑去吴媒婆那里。

她言明愿意嫁给那个之前多次来提亲却被阿爹拒了的屠夫谢老三。

唯一条件就是,彩礼钱很高,而且必须立刻拿来给家里解燃眉之急。

谢老三听到媒婆报信,当即便收了生意,揣上所有积蓄赶到百家屯。

他直接找到屯长,结清了所有债务。

然后采购乡邻的老慈竹和三合土,亲自带着人夯土墙、立竹架。

硬是在几天内修起了一个虽简陋却坚固的竹骨泥墙院落。

里面布局一应俱全。有正屋、堂屋,东西厢房,甚至还垒了灶房、挖了地窖。

临走前,他还留下银钱,请屯长帮忙在院里打一口水井。

正是雪中送炭的恩情,让原本只为应急把自己“卖”了的花思娣,彻底认定了这个男人。

树挪死,人挪活。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阿爷在世时常说的话,果然没错。

……

“行了!”谢老三沉声开口,打断了花思娣的思绪。

双方都挂了彩,尤其是峯哥儿,脸色不佳。

他不欲再多纠缠,免得耽误孩子回百家屯。

“就当是小孩子家打闹一场。这次各自带回去管教,散了!”

说罢,谢老三左手拎起收拾好的背篓,右手牵住唐楠峯的手,招呼了媳妇儿一声。

一家三口,无视身后不甘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径直离去。

唐玥如一行人面面相觑,终究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这对杀猪夫妇软硬不吃,行事又带着市井的泼辣与决绝,确实让人心里发怵。

唐楠峯被姨父牵着,一路无话。

他只觉得经过方才一番剧烈打斗,身体有些疲惫。

谢老三和花思娣见他步伐稳健,精神尚可,只当是累着了,便也放下心来。

出了这档子事,两口子决定亲自送峯哥儿回家。

三人顺利出了南门,待走拢百家屯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总归是我叫峯哥儿去城厢帮忙,才让他平白遭了这趟罪,受了委屈。”一进唐家小院,谢老三便揽下全部责任,语气沉痛地向家姊姊夫表示歉意。

“妹夫这是说的什么话!莫要胡思乱想。”花招娣连忙宽慰。

她眉头却因儿子脸上的伤而蹙起,“谁知道那小妮子发的什么疯,非要带着人找峯儿的不痛快!”

说着,她拍了拍身旁妹妹花思娣的手背,示意都别往心里去。

唐钚洺抱着唐熹洲站在堂屋门口,目光落在儿子颧骨的青紫上,仔细端详了片刻。

“就脸上这一处明显的伤?”他带着医者的冷静。

语气平稳的嘱咐,“明早除了洲洲那份,再多煮一颗鸡蛋。煮熟后剥壳,趁热在瘀青处来回滚敷,散瘀化结。敷完你自己吃了,补补身子。”

“哥~”被阿爹抱在怀里的唐熹洲,突然不安分地扑腾起来。

一双小手急切地朝唐楠峯伸去,她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依赖。

“好,好,不慌,哥哥抱。”唐楠峯见妹妹索抱,连忙上前,满心柔软。

花招娣怕小女儿不知轻重,舞动的小手碰到儿子脸上的伤。

忙出言提醒:“峯哥儿,你脸上有伤,要不还是用背的吧,稳妥些。”

“哎。”唐楠峯依言转身,蹲下身子。

然而,当唐熹洲的小身子伏上他后背,重量压下时,唐楠峯猝不及防地痛呼:“啊——!”

这一声,瞬间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唐钚洺脸色一肃,立刻拉着儿子进东厢房,小心地撩起他后背的衣衫细细检视。

只见在肩胛骨下方,靠近脊柱的位置,赫然有一小点几乎难以察觉的乌青。

细看之下,中心似乎还嵌着一点微不可见的异物末端。

“别动!”唐钚洺眼神骤凝,取来用烈酒擦拭过的银质小镊子。

他屏住呼吸,凭借着手感与精准的控制,极其小心地将那根深入肌理的细针缓缓夹了出来。

针身乌黑,泛着不祥的光泽。

小心翼翼用镊子夹着那根毒针,他步履沉重地走进西厢房。

观此针色,带乌黑之气,绝非寻常铁器所铸。

看着像涂抹了毒物。可目前症状不显,自己也并不擅长解毒。

甘草黑豆汤、绿豆甘草汤、蓝叶汁……他所知的也就这几种通用解毒方剂。

罢了,先这样安排。等明日一早再去城厢找姜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