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颜被劲风带得一个趔趄,但凭借着惊人的下盘稳定性和体重优势,她愣是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倒是那匹马,被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庞然大物惊得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马上的人猛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安颜这才看清,来人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正是昨天那个惊鸿一瞥的谢小将军,谢无妄。
谢无妄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差点撞上的,会是这么……一坨。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颜。
那张俊得过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茫然。
他大概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在他飞驰的马前,站得跟座山一样稳当。
还是个……白白胖胖,看着跟个大号糯米团子似的姑娘。
谢无妄勒着马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我是谁,我在哪,我面前这是个啥”的茫然。
安颜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三秒。
安颜的脑子开始疯狂转动。
机会!
这泼天的富贵,不对,是这泼天的救命钱,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这人,一身骚包的红衣,骑着油光水滑的黑马,腰间挂着玉佩叮当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再说了,他刚才差点撞到自己,于情于理,他都占个“理亏”。
一个大胆的、无耻的、充满了二十一世纪智慧光辉的念头,瞬间下载完毕。
安颜眼珠子滴溜一转。
下一秒,她膝盖一软,庞大的身躯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朝着地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哎哟——!”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安颜整个人呈一个“大”字,结结实实地瘫在了大街中央。
她感觉整条街都跟着颤了三颤。
谢无妄胯下的黑马吓得连连后退,鼻子里喷出不安的响鼻。
谢无妄本人,也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僵在马背上。
他大概是戎马生涯里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安颜可不管他震撼不震撼。
专业,要的就是专业。
她闭着眼,开始扯着嗓子干嚎,那哭声抑扬顿挫,饱含深情,充分借鉴了她上辈子在短视频里刷到的所有碰瓷精髓。
“我的腿啊——!我的腰啊——!”
“没法活了啊!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撞了人就想跑啊!”
“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这动静,比敲锣打鼓还管用。
不过片刻,街角就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街中央指指点点。
“那不是谢小将军吗?”
“嘶——谁胆子这么大,敢拦他的马?”
“地上那个……我瞅着怎么那么眼熟……哎哟!这不是春日楼那个二百五十斤的安颜姑娘吗!”
“好家伙!这俩人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议论声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进谢无妄的耳朵里。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精彩得像个调色盘。
出名,他谢无妄从小到大就没怕过出名。
但以这种方式出名,还是头一回。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
安颜嚎了一会儿,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悄悄掀开一条眼缝。
嗯,围观群众够多,当事人脸色够臭。
火候到了。
她立刻收了哭声,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腰,一手撑着地,脸上挂着两道根本不存在的泪痕,一双眼睛水汪汪地(饿的)望着马上的谢无妄。
“小将军……”
她的声音又软又委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谢无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起来。”
“我……我起不来……”安颜瘪着嘴,看起来可怜极了,“小将军,您这马……跑得太快了,我躲闪不及,这一下摔得……我感觉我这腰,怕是折了。”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自己那堪比水桶的腰。
谢无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她这个体格,他的马要是真撞上去了,折的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
安颜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不能再拖了,直接切入主题。
“小将军,您是知道的,我们春日楼的姑娘,靠的就是这副身子骨吃饭……”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群里传来几声没忍住的噗嗤声。
谢无妄的脸色更黑了。
他看着地上那白白胖胖的一大坨,再听着她嘴里“身子骨”、“吃饭”这种话,血压升高。
就她这个体格?
春日楼是改行卖猪肉了吗?
安颜仿佛没看到他快要杀人的神情,继续用那委屈巴巴的语气说:“您看,我这腰一伤,以后还怎么伺候客人?我这下半辈子的生计……可就全毁在您这马蹄子底下了呀……”
“闭嘴!”
谢无妄终于忍无可忍。
他不想跟这个女人再多说一个字。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当街拔刀。
他伸手从腰间扯下一个东西,想也不想就朝安颜扔了过去。
“滚!”
一块通体翠绿、雕工精致的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安颜的怀里。
安颜眼疾手快地一把接住。
谢无妄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在一片“谢小将军威武”的背景音和百姓的惊呼声中,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留下满街的烟尘,和一个抱着玉佩,坐在地上,嘴角疯狂上扬的二百五十斤重的胖姑娘。
发了。
这波血赚!
安颜揣着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坐在地上,看着谢无妄绝尘而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升华了。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还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安颜不在乎。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启动资金,有了!
她低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怀里那块温润的玉佩。
通体翠绿,质地细腻,一看就是顶级好货。
尤其是上面那个龙飞凤舞的“妄”字,简直是防伪标识,身份的象征。
安颜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
她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地,哼哧哼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刚才还感觉要折了的腰,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碰瓷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收放自如,专业。
她没耽搁,揣着玉佩和之前当掉首饰换来的银票,直奔城西。
春日楼淘汰的姑娘,一般都会被就近卖到这片区域的二三流馆子里。
刘翠,应该就在其中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