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2-20 16:46:31

第4章 晨练?起不来!切磋?认输!

思过崖那三个月的“刑期”,于凌笑笑而言,并非度日如年,反倒像是偷来的浮生闲月,倏忽即逝。对于某些指望着借此绝地逢生、磨砺道心甚至寻求突破的弟子来说,那或许是段难熬的时光。但对她这条志不在此的咸鱼而言,这九十天简直是她穿越以来最美好、最惬意的“带薪休假”(虽然并无薪俸可言)。

她完美地、超额地践行了“睡眠乃人生第一要义”的核心指导思想。每日里,除了被午时准点从崖顶垂下的吊篮里那点寡淡得如同喂兔子般的饭食香气(勉强)唤醒,完成机械性的“投喂”动作以维持生命体征外,其余所有清醒与非清醒的时间,她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与周公私会。睡得天昏地暗,睡得日月无光,睡得几乎要忘却今夕何夕。以至于当两名面容刻板、仿佛脸上刷了浆糊的执法弟子再度出现在洞口,毫无感情地通知她禁闭期满,可以滚蛋时,她揉着惺忪睡眼,望着这处虽然简陋却给了她十足安全感的“单间”,心底竟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假期余额已不足”的惆怅与依依不舍之情。

重回外界,重返云岚宗低阶弟子聚居的那片区域,空气似乎瞬间变得“嘈杂”而“浮躁”。灵气浓度是恢复了正常,但也意味着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弟子们奔走呼喝的脚步声、高谈阔论的喧哗声、修炼法术时的呼喝与爆鸣声,以及那种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无形却沉重地压在心头的、“奋斗”、“进取”、“内卷”的庞大压力场。

凌笑笑像一只被蛮力从温暖巢穴里掏出来、骤然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冬眠熊崽,耷拉着沉重无比的眼皮,每一步都慢吞吞得如同脚下粘了胶水,艰难地挪回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偏僻石屋。对沿途偶尔投来的或好奇探究、或依旧带着根深蒂固鄙夷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扑回那张虽然硬邦邦但熟悉的木板床,把被强行中断的回笼觉续上!

然而,宗门的铁律与规矩,并不会因为某个弟子的极端懒散而有丝毫通融。翌日,天光尚未撕破夜幕,遥远的主峰方向,一声清越冰冷、穿透力极强的钟鸣便准时炸响,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弟子的耳膜上,粗暴地将所有人从睡梦中驱逐——残酷的晨练时间,到了。

对于其他弟子而言,这是汲取东方朝阳初升时那一缕珍贵紫气、淬炼肉身筋骨、打磨体内灵力的黄金时辰。对于凌笑笑来说,这无疑是惨无人道、反人性的酷刑!是对她咸鱼灵魂的赤裸裸迫害!

钟声轰鸣作响时,她正沉溺在一个极其美妙的梦境里——无限量供应的仙侠版火锅自助,翻滚的红油汤底里煮着各种灵气四溢的妖兽肉片和奇珍异菇,香味几乎要突破梦境的限制……那催命般的钟声如同九天冰瀑当头浇下,瞬间将一切美味幻象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她痛苦万分地在单薄的被褥里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呻吟,试图将脑袋更深地埋进那散发着皂角清香的枕头里(这是她回来后唯一添置的“奢侈品”),妄想隔绝那魔音灌耳。

【不起……绝对不起……打死也不起……】

【晨练?练什么练?练了能立刻飞升吗?飞升了就不用睡觉了吗?逻辑在哪里?】

【zzZZ……世界毁灭都别叫我……】

然而,屋外很快便传来了弟子们迅速集合的杂乱脚步声、因早起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执法弟子那毫无波澜、例行公事般的点名吆喝声。这声音如同精准的追踪导弹,越来越近,最终毫无意外地停在了她那扇破旧的木门外。

“凌笑笑!凌笑笑可在屋内?”门外传来冷硬的询问,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凌笑笑紧闭双眼,全力屏住呼吸,试图将自己伪装成一团没有生命的空气,一颗路边的石头。

“凌笑笑!”门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锤击,“再不应答,便记你晨练缺席一次!宗门规矩,累积三次缺席,扣除本月全部例俸!”

例俸?!

虽然那点份例微薄得可怜,但里面可包含着她每日赖以果腹的灵谷、偶尔能尝到点甜头的鲜果,甚至还有那么几块下品灵石!扣光了,难道让她去喝西北风吗?虽然西北风管够,但它不顶饿啊!

挣扎。剧烈的、天人交战的挣扎。睡眠的诱惑与饥饿的威胁在脑海中疯狂厮杀。

最终,对基础生存物资的微弱渴望(以及避免因扣除例俸而引来更多麻烦的考量),以极其微弱的优势,暂时战胜了那强大无比的睡魔。她如同身患重疾、弥留之际的病人般,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艰难地、几乎是蠕动着从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上爬了起来,用游丝般的气力,有气无力地朝着门外应了一声:“……在……马上……就来……”

声音飘忽、虚弱,活像是从古墓里刚爬出来的。

等她头发如同被雷劈过般炸开、衣带歪斜系着、眼神涣散得没有焦点,一步三晃、仿佛随时会就地晕厥地蹭到晨练广场时,绝大部分弟子早已在各自固定的位置上站得笔直,伴随着教习师兄那中气十足、不容置疑的口令,开始虎虎生风地演练基础炼体拳法或是屏息凝神地引导周天灵气了。她的到来,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澈的水池,瞬间引来了大片毫不掩饰的侧目。

那些目光中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她居然真的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毫不褪色的鄙夷(如此仪容不整,姗姗来迟,成何体统!)、以及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与嘲讽。

负责督导晨练的教习师兄皱着眉头,目光如电般扫过她这副尊容,显然也早已对这位“名人”的事迹如雷贯耳,连训斥都懒得浪费口水,只是极其不耐地、像是驱赶苍蝇般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滚到队伍里去,别挡着道。

凌笑笑如蒙大赦,立刻耷拉着脑袋,溜边蹭到了队伍最边缘、最不显眼、最容易摸鱼的一个角落。然后……开始了她的独家“站桩式深度冥想”(其实就是站着睡觉)。

说是演练拳法,她的动作软绵绵、慢八拍,如同梦游,手臂抬得似有千钧重,下盘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与其说是在练拳,不如说是在模仿狂风中被蹂躏的残柳,姿态歪歪扭扭,惨不忍睹。说是引导灵气,她眼皮耷拉得几乎完全闭合,周身灵气死寂一片,波澜不惊,仿佛这具身体是块万古不化的绝灵顽石,与周遭活跃的灵气环境格格不入。

教习师兄那严厉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几次冰冷地扫过她这片区域,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无语地移开,彻底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其他弟子更是忙着自己的修炼,或是暗中鄙夷,或是干脆当她完全不存在,生怕沾染上她那股懒散晦气。

一场本该是“朝气蓬勃”、“挥洒汗水”的晨练,就在这种诡异而分裂的氛围中走向尾声。其他弟子或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或是大汗淋漓、畅快淋漓地陆续散去。凌笑笑则像是被一群隐形的壮汉暴揍了三天三夜,耗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第一个溜出广场,挪回自己的石屋,门一关,倒头便继续那被中断的、至关重要的回笼觉大业。

到了下午,则是宗门规定的弟子间自由切磋时间,美其名曰“互相印证所学,提升实战应变能力”。广场上再次人声鼎沸,呼喝声、木剑交击声、低阶法术碰撞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凌笑笑再次如同被押赴刑场般,被迫出现在场地最边缘的角落。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与周公约会的渴望强烈得几乎要实质化。她拼命地收缩自身存在感,恨不得当场领悟隐身术,或者干脆变成场地边一棵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

然而,麻烦这东西,往往你不去找它,它却偏爱主动找上门。

一个身形壮实、肌肉贲张、脸上写满了“我很能打”和“我想出名”的男弟子,似乎是为了在众人(尤其是某位可能路过的高级弟子或长老)面前彰显自己的勇武,又或许是单纯看这个曾经嚣张跋扈如今却怂包落魄的女弟子极其不顺眼,径直大步走到了她面前,手中训练用的木剑带着风声,“唰”地一下指向她鼻尖,声音洪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

“凌师妹!听闻你近日在思过崖‘潜心’修炼,修为‘大进’啊?来来来,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师兄妹二人切磋一番,也好让师兄我‘指点’你几招?放心,师兄我会手下留情的!”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片,许多原本在切磋或围观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被吸引了过来,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看好戏的兴奋因子。谁不知道凌笑笑那点修为早就停滞不前,而且实战能力约等于零?这壮硕弟子分明是想捏软柿子,让她当众出个大丑,以此给自己扬名立万。

若是原主在此,以她那一点就炸的炮仗脾气和极度脆弱的自尊心,此刻怕是早已被激得面红耳赤,不管打不打得过,先尖叫着扑上去厮打一番再说,正好落入对方圈套。

然而,现在的凌笑笑,只是被那剑风惊扰了瞌睡,极其不耐烦地、懒洋洋地抬了抬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瞥了眼前方那明晃晃、几乎要戳到脸上的木剑尖,以及对方那张写满“快打我快打我”期待表情的脸,然后又漠然地耷拉下眼皮。

好麻烦……

好想睡觉……

动手好累……会出汗,会喘气,会消耗能量……

在所有人期待、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注视下,只见她慢吞吞地、极其自然地举起了右手,如同课堂上学童想要如厕般随意,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认输。”

众人:“?????”

那挑衅的壮硕男弟子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举着的木剑僵在半空,那表情活像是兴冲冲准备享用大餐却一口咬到了石头,错愕、懵逼,甚至有点滑稽:“你……你说什么?你还没打呢!”

“我说,我认输。”凌笑笑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打扰后的不耐烦,仿佛对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师兄你赢了。恭喜你。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不甘,没有愤怒,没有羞耻,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这种客观事实。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操作惊呆了!宗门切磋,向来提倡的是迎难而上,磨练意志,切磋第一,胜负第二(虽然没人真的信),哪有连架势都不摆、直接开口认输的?!而且还是如此理直气壮、迫不及待、仿佛占了天大便宜般的认输?!

那壮硕男弟子一口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脸憋得如同紫涨的猪肝。他肚子里准备了满坑满谷的嘲讽话语、教训说辞、胜利宣言,此刻一句也派不上用场!就像是蓄足了全身力气,一拳头狠狠砸出去,却砸进了一团软绵绵、毫不受力的棉花堆里,那种极致的落空感,憋屈得他几乎要当场吐血三升!

“你……你怎能如此没有上进之心!如此怯懦!简直丢尽了我们云岚宗的脸面!”他只能色厉内荏地、干巴巴地呵斥道,试图找回一点场子。

凌笑笑反而用一种看傻子的奇怪眼神瞥了他一眼,仿佛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明知道打不过,主动认输,不是避免受伤、节省彼此时间的合理选择吗?为什么要进行一场注定被虐、毫无意义的无谓争斗?这不符合效率最大化原则。”

她说的……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仔细一想,这他妈根本就是歪理邪说!这是弱肉强食、崇尚力量的修仙界!怎么能如此毫无血性?如此躺平任嘲?!

最终,那壮硕男弟子看着她那副“你能拿我怎样”的彻底摆烂模样,只觉得一拳拳都打在空气上,憋屈得无以复加,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骂了句“烂泥扶不上墙!无可救药!”,愤愤然地转身离去,连背影都透着一股郁闷。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也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觉得这凌笑笑怕是彻底废了,连最后一点廉耻和脸面都彻底扔在地上踩碎了。议论声中,鄙夷之色更浓,但也多了几分“果然如此”、“真是没劲”的无趣和索然。

凌笑笑才不在乎这些聒噪的蛙声。她只庆幸自己又机智地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体能消耗和精神损耗,保住了宝贵的咸鱼能量。

又过了几日,宗门每月一次的小型资源争夺战(主要是一些用于鼓励低阶弟子的下品丹药、少量灵石和普通材料),在中央演武场如期举行。弟子们大多摩拳擦掌,眼神热切,气氛剑拔弩张,毕竟蚊子腿也是肉。

凌笑笑照例缩在人群最后面,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打着哈欠,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是睡个悠长的午觉,还是研究一下昨天在后山偶然发现的那种酸涩野果能不能酿成醋。

主持事务的弟子拿着名册,一个个念着名字,被念到的人需上场选择对手,或是接受他人的挑战,胜者才能获得一份资源。

很快,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凌笑笑!”

一瞬间,好几道不怀好意、如同饿狼看到了小肥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了过来。空气中甚至响起几声轻微的、不屑的嗤笑。显然,在大多数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白送资源的移动经验包。

在众多或恶意、或看戏的目光注视下,凌笑笑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从角落里挪了出来,脚步拖沓得像是要去刑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至少会装模作样地挣扎一下,哪怕是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资源,或是维护那早已不存在的尊严时。

只见她走到场中,对着那位主持弟子,以及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再次面无表情地、熟练地举起了她的右手,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吐出了足以让所有人再次石化的六个字:

“我放弃本次争夺。”

说完,甚至不等主持弟子回应,也不看台下众人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极其干脆地转身,迈着她那特有的、慢吞吞却毫不留恋的步伐,径直朝着场外走去。仿佛那些能引起其他弟子争抢头破血流的低阶资源,在她眼里和路边硌脚的碎石块毫无区别,多看一眼都嫌浪费精力。

全场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落针可闻。

主动放弃资源争夺?!这在资源匮乏、竞争激烈、人人争抢的修仙界,简直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奇闻!哪怕是知道自己实力不济的弟子,也会上台走个过场,搏一搏运气!直接放弃?这得是多大的“魄力”(或者说多厚的脸皮)?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汹涌的哗然和议论。

“她是不是在思过崖把脑子彻底待坏了?”

“修为废了,现在连最后一点心气都没了吗?”

“真是……彻底没救了。烂泥扶不上墙。”

“以后离她远点,感觉晦气。”

风言风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比以往更加刻薄。

但凌笑笑对此充耳不闻,甚至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那些议论如同背景噪音,根本无法穿透她精心构建的“懒散结界”。

晨练?能躲就躲,躲不过就站着睡!

切磋?直接认输!毫无心理负担!

资源?主动放弃!绝不沾染麻烦!

完美贯彻“三不”原则:不努力、不竞争、不惹事。将存在感降至冰点,将能耗降至最低。

她只想在这卷得天昏地暗、人人恨不得把别人踩下去的修仙界,为自己艰难地辟出一小块可以安稳躺平、苟且偷生的净土。虽然周围的目光依旧不善,议论依旧难听,但……

至少,显而易见的麻烦确实因此减少了许多。

能躺着吸收灵气(虽然她基本不吸),就绝不坐着练功。

能用一个字回答,就绝不说两个字。

能省一分力气,就绝不多动一根手指头。

这,就是凌笑笑悟出的、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生存之道。虽然前途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眼下,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相对省力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