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记忆里,在家属小楼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整天像个老妈子,白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要带一对双胞胎。
睁开眼就是干不完的活计,还要给两个孩子把屎把尿……
想到这里,章桃年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想理会,可进门之后,一家人早已坐得整整齐齐,当头的男人, 约莫五十多岁,瞧着倒是几分清瘦里带着浓厚的书卷气。
看到她时,声音还算平静。
“小章,听你大姐说,下午出院的,怎么弄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此人,姜建功。
一家之主,也是瀛海市市长。
章桃年没有概念,但也知道他气场非比寻常,惯来看多了脸色的小赤狐,这会儿初来乍到,再是愚蠢也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若不小心露了马脚,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要收拾她一个小狐妖,恐怕也容易得很。
算了。
先容忍一二,摸清楚再说。
她想学着原主的唯唯诺诺,可骨子里还是不太会,只能低着头,哑着嗓子,“路上……,冷,耽误了些时……时间。”
好险,差点说成了时辰。
姜建功招呼她坐下,“小章,这个家是讲道理的,你如今也好起来,同家里人说说,为什么要走那么极端的路?”
自杀?!
姜建功听说后,差点惊掉下巴。
他家那个只会吃不会说,闷声干“大事”的胖儿媳,竟然这么有骨气,自杀了?
幸好,敌敌畏喝了一口,手上伤口看着恐怖,但还算抢救及时,手腕上的神经血管的,没有太大损伤。
初来乍到,章桃年不敢多言。
幸好原主也是个怂货,所以她装聋作哑垂眉低眼,一言不发,也没有引起怀疑。
姜建功算是有耐心,又多问了两句,“之前我就同你做过思想工作,你若想追上姜渡的步伐,靠撒泼打滚不讲道理,是绝无可能,唯一能跟上他的方法,就是学习。”
嘁!
姜建功刚说完,姜议就嗤笑道,“爸,她但凡是好学,如今还是这副样貌?”
贪吃能睡,胖如出栏的肥猪。
学习?
她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都快忘记了。
章桃年偷偷抬眼,瞟了一眼姜议,这女人是她的大姑姐,回到家的她换掉了白大褂,穿着红色毛衣,袖口领口都有一条白色菱形花纹。
当然,更引人瞩目的是她鼓鼓囊囊的肚子。
姜议已身怀六甲。
章桃年快速低下头来,在一家人虎视眈眈之下,她还是低声说道,“……我想离婚。”
哈!
姜议翻了个白眼,冷笑起来,也不顾父母丈夫还在眼前,直接就开口呵斥这离谱的弟媳妇。
“离婚?你当结婚离婚是过家家,如果你现在想着离婚,那为什么当年还要用那种手段,逼迫姜渡!”
姜议气得起身踱步。
这时,一直坐在沙发上未说只字片语的的王育芳,缓缓开口,“小章,你总是在错误的时候,选择错误的道路。话说,你也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结婚离婚,并非儿戏。”
章桃年知道,这是原主的婆婆。
如今看着有几分慈眉善目,实则很能干,是瀛海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副院长。
这个家里,任何一个人都是原主害怕的。
每个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说学富五车,但都是靠知识吃饭的人。
就连姜议的一对双胞胎,平平巧巧,认的字儿都比原主多。
所以,原主很自卑。
章桃年忽地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初化人形,就遇到少年郎君应栩生,小道士与狐狸精,一个根基浅薄 ,认不出对面小佳人是妖,而小狐狸初出江湖,不明白小道士是专门杀妖。
少年少女相逢,一见钟情。
再往风北谷去时,见到应栩生的父母师兄师祖,与原主一样,心里全是恐惧害怕,还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
结果呢?
明明是小道士哄着她做了双修道侣,转过头来,却被风北谷追杀,说她狐妖媚色天成,夺走了小道士的清白——
呕!
她才是清白被夺之人!
可悲可叹,小小狐妖,哪里能抗拒风北谷的追杀……
她边哭边逃,逃到悬崖处,知晓下头深不可测,可回头已无生路,也只能闭眼跳下。
与如今的处境,有何区别?
章桃年低着头,整个身子快要蜷缩成一个超大号的肉包子,“……我配不上姜渡,离婚对他也好。”
“不可能!”
王育芳冷冷呵斥,“你们才结婚多久,一年半而已!结婚的笑话众人都还没忘记,怎么,你又要搞个离婚出来,让整个家属院的人,都指着我们一家子嘲讽?”
“那……那我搬出去住。”
呵?
姜议气得只能摇头,她踱步走到章桃年跟前,“小姑娘,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出去?出去你靠什么吃饭?”
若不是在姜家这两年,她哪里能吃个饱饭?
来的时候跟个豆芽菜一样,也是姜家体恤她可怜。
不然,她在老家吃的是百家饭,十五六岁就要配个远房表哥,听说脑子不大好使,也是走投无路跟着她邻居姑姑才来了市委大院。
若不是姜家,她一个小保姆,怎么可能告别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在短短一年里,就吃成了个大胖丫头。
可惜……
是个白眼狼。
姜议每每想到去年那一幕,就忍不住七窍生烟。
大好的日子,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姜渡就以瀛海市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京大最好的建筑学,真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结果,并没有一夜看尽长安花。
反而看到了那胖丫头床铺上,一团殷红血迹,自家儒雅白净的弟弟,一丝不挂的跟眼前的胖丫头睡在一起……
生米做成熟饭!
姜家的二层小楼里,本来就有很多来恭贺姜渡考上大学的亲朋好友,这一切, 哪里瞒得住?
全部看到……
王育芳当场差点晕倒。
她的小儿子,精彩的人才刚刚开始,却立马摔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姜渡醒来后,想死的心都有。
他梗着脖子,“我宁愿当流氓,也不要跟她结婚。”
一九七七年,这等事情别说发生在市委大院,就是寻常的老百姓家里,也就一条路,结婚。
姜建功夫妇也不乐意。
可能怎么办?
章桃年这胖丫头,平时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可发生这个事儿了,她哭嚎的声音,整个市委大院,何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