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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在餐桌上时总是心神不宁。
他的视线时不时落在紧闭的房门上,身边的宋清禾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
“没事的,望舒就是在气头上,过会儿就会好的。”
周砚没说话,点了点头。
他的掌心到现在还在发麻,刚才确实那一巴掌太重了。
周砚有些后悔,林望舒是为了他才变成现在这样。
他怎么能动手打她。
饭后客人依次离开。
周砚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望舒,刚才确实是我不对,我一时心急就......”
“对不起。”
林望舒没有回应他,周砚对此并不意外。
自从截肢以后,林望舒的话就少得可怜,有时候一整天也不会说一个字。
“哇塞!”
思思的雀跃声引起了周砚的注意。
他回过头,看到宋清禾在给思思送最爱的玩偶娃娃。
“这个娃娃是限量版,我想要它很久了,爸爸嫌贵,说要省下钱给妈妈治疗。”
思思眼睛瞪得圆圆的,“吧唧”一口亲在宋清禾的脸上。
“还是宋妈妈你更好一些。”
不知怎的,周砚对“宋妈妈”这个不伦不类的词从心底升起不满来。
他沉下脸,不轻不重拍了拍思思的脑袋。
“叫宋阿姨。”
思思委屈的捂着脑袋,“在我心里宋阿姨就是妈妈。”
“照顾我的是她,陪伴我的也是她,比起那个只会发脾气、什么也做不了的妈妈,我更想要宋阿姨当我的妈妈!”
思思撸起袖 子,露出胳膊上的旧疤。
“真正的妈妈才不会让我一个人做饭,被热油溅伤;也不会在我被同学取笑时保持沉默!林望舒哪一点配得上当我的妈妈——”
“简直是胡闹!”
周砚下意识扬手,扇在思思的脸上。
这是思思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挨打。
她坐在地上,捂着脸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明明爸爸也想要宋阿姨当我的妈妈,凭什么打我。”
周砚猛地顿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心意隐瞒得足够好,却不想连八岁的孩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清禾蹲下身,柔声安抚,“好了好了,爸爸也是一时心急。”
“可思思你也不能那样说你的妈妈啊,母亲怀胎十月,历尽艰辛,又把你养到这么大,你要记得妈妈的好啊。”
思思抹着眼泪,不说话了。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宋清禾当她的妈妈。
只是妈妈在受伤以后,她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在小心翼翼讨好着妈妈,可妈妈不是不理她就是大吼着让她滚出去。
她太委屈了。
记忆里妈妈温柔的神情渐渐模糊,越来越清楚的是妈妈喜怒无常的样子。
宋清禾带给她小时候熟悉的温暖感,出于本能,她下意识想要紧紧抓住。
周砚心里乱得厉害,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作用下,一团乱麻的脑袋总算冷静了些。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无名指处,本该放着婚戒的位置此刻只剩下一圈浅浅的戒痕。
“我的戒指呢?”
他扭头,对上宋清禾的眼睛。
“你忘记了吗,你嫌硌得慌,摘下来放在客卧的床头柜上了。”
宋清禾说得坦荡,周砚却越发不自在起来。
那天晚上由于一时冲动他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现在身边的一切都在提醒周砚。
主观上的回避没有用。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周砚又抽了口烟,吐出浊气。
“清禾,这些天辛苦你了,你今晚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影响了工作。”
宋清禾清楚这是逐客令。
可她并不失落。
林望舒这些年身体积累的毒性早就远超承受能力。
加上刚才她气急攻心之下吐出的血。
宋清禾能确定最晚今晚就能收到林望舒的死讯。
她有的是时间,一点点改变周砚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