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后半场,果然如应若衡所预料的那般,异常顺利。
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流露出半分不敬,甚至连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都收敛了许多。
唐慧和孙小姐不知用了什么借口提前离场,她们的位置空着。
安安玩得尽兴,小肚子吃得圆滚滚。
在偌大的宴会厅里,他像只快乐的小小鸟,穿梭在疼爱他的长辈之间,收获了一箩筐的礼物和祝福。
晚上八点多,花园里的彩灯和氛围灯亮起,将夜晚点缀得如梦似幻。
晚风带着花香,轻柔地拂过。
玩了一整天的安安到底年纪小,开始揉眼睛,显露出疲态。
专职育儿嫂陆柚上前,轻声对应若衡和傅凛川请示,要带小少爷先去休息了。
安安虽然困了,却还记挂着爸爸妈妈。
他伸出小短手,一手拉住应若衡的手指,一手拉住傅凛川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带着浓浓的睡意要求着:
“爸爸,妈妈……你们晚上都要来陪安安睡觉哦……要讲故事,你们每人都要讲一个,爸爸再给妈妈讲一个……”
看着儿子困得眼皮打架还不忘撒娇的模样,应若衡心软成一滩水。
她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好,宝贝先跟YOYO阿姨去睡觉,爸爸妈妈忙完就去看你。”
傅凛川也难得放柔了冷硬的线条,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低声道:“嗯,睡吧。”
得到了父母的承诺,安安这才心满意足。
趴在育儿嫂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被抱着离开了喧嚣的花园。
少了孩子的喧闹,花园晚会的气氛更偏向成人间的优雅社交。
舒缓的音乐流淌,有人三三两两低声交谈,也有人步入临时划出的舞池,随着音乐轻轻摇曳。
傅凛川看向身旁的应若衡,灯光下她侧脸柔和,带着一丝慵懒。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语气是惯常的平淡,却不容拒绝:“跳支舞吧,会吗?”
应若衡微微挑眉,倒是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邀请自己跳舞。
为了挤进上流社会,她会跳舞。
此时此刻,他们夫妻表现得亲密随和,确实对傅家有好处。
应若衡没有拒绝,将手轻轻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他的手很大,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的。
两人步入舞池,他一手与她相握,另一手绅士地轻扶在她腰侧。
距离不远不近,符合社交礼仪,却又因彼此的身份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亲昵。
应若衡的舞步流畅而优雅,傅凛川更是引领得当。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随着音乐移动,身影在迷离的灯光下交织,竟意外地和谐。
周围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们身上,带着欣赏和探究。
但无论如何,再无人敢上前打扰。
经历了白天和傍晚的一系列事情,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这对夫妻,无论内里关系如何,对外是一体的。
不容挑衅。
一曲终了,两人默契地松开手,微微颔首,退出了舞池。
刚才那片刻的和谐仿佛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宴会终于在晚上十点左右落下帷幕。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喧嚣散尽,偌大的宅邸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留下佣人们在默默收拾残局。
应若衡和傅凛川却没有立刻休息。
书房里,灯光温暖。
长长的礼单被摊开在宽大的书桌上,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今日收到的所有礼物和对应的宾客。
真正心疼安安的,只有他们至亲的几人。
其他的,不过是借着孩子生日的名头,进行的一场大型社交和利益往来。
这些礼物背后代表的人情脉络和潜在意图,需要他们亲自梳理。
应若衡拿着笔,逐项核对,傅凛川则在一旁看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张董送了一对纯金的手镯,倒是很实在。”
“李太太送的是一套限量版儿童百科全书和豪车品牌的玩具车。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宋家……”应若衡笔尖顿了顿,“送了一套翡翠生肖摆件。”
当看到温家那一栏时,两人的目光都停留了片刻。
温家送的礼物格外厚重。
除了那套古董文房四宝,后续居然又补了一份礼物,是专门给安安的一份数额不小的教育基金。
傅凛川的手指在名单上轻轻敲了敲,问出了盘旋在他心中许久的疑问:
“温家,尤其是温太太,今天对你似乎格外不同。”
他顿了顿,观察着应若衡的反应,继续道:“那种关注,不像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别家夫人的客气。”
应若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存在本身对于傅凛川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任何更可疑的因素只会令傅凛川加快处理掉她的速度。
于是她抬起眼,迎上傅凛川探究的视线,语气平静,同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也感觉到了?我也正觉得奇怪。温太太确实很温和,或许是温家人本身就比较谦和,加上温承煜之前和我合作愉快,所以才爱屋及乌?”
她将这个不同归因于温家的教养和商业合作,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傅凛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温家的谦和是对所有人的,但那种几乎不加掩饰的带着某种情感温度的亲切,独独对应若衡,这太不寻常。
书房里的气氛渐渐变得焦灼。
一种无声的较量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想知道她与温家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这联系是否会影响傅家,影响他的计划。
应若衡在他的注视下,心跳有些失序。
真是的……别人对她友好还有错了,她确实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早知道她该多在太太小姐里走动走动,摸清楚这些人的性格和底细的。
可是谁能想到傅凛川死着死着,还会杀一个回马枪?
她最早的目的又不是做阔太,当然没时间找她们风花雪月。
但应若衡对脸上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微微蹙起眉头,反将一军: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温家对我的态度?是担心……我和温家走得太近,会影响什么吗?”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