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夏云倾正伏在桌案前写字。
雨霏见天色已晚,烛火已快燃尽,“小姐,您都写了好几个时辰了,当心手酸,您歇着奴婢给您揉揉吧。”
夏云倾笑着摇头,“今晚得写完才行,你快帮我看看可有什么错漏之处。”
“好。”雨霏轻手翻看着写好的笔墨,她劝不住小姐,只好随她。
转眼到了程子宴生辰当日,夏云倾在府中找了一圈都不见表哥。
侯夫人见到,便说,“子宴应是去看他生母了,往年也是这般,约莫午时便回来了。”
程子宴生身母亲是生他时难产而死,所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前去祭拜。
“我知道了,那我晚点再来找表哥。”夏云倾点点头。
因程子宴的性子,生辰日都不会大肆铺张,下午时程子宴回府,家里人都送上准备好的生辰礼,简洁的一顿生日宴也算圆满了。
夏云倾趁无人时对程子宴说道,“表哥,戌时分你在竹林旁边的小花园等我,我准备了礼物要给你。”
程子宴顿了片刻,婉拒道,“既是礼物,现在送也无妨,晚间我要看文章,恐怕不便赴约。”
“今日是表哥生辰,就歇息一天吧,好嘛?”夏云倾有些着急,做出一副恳求的模样直直盯着程子宴,“表哥眼睛都熬红了,这几日天色很好,晚上的繁星亮亮的,你就当陪我看看嘛!”
二人靠得有些近,芙蓉面的少女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程子宴皱眉,“好吧,但只这一次。”
夏云倾开心了,“好!那我去准备准备,表哥你去忙吧,我不打扰了。”
“准备什么?”
“没……没什么,衣裳嘛,我要去挑晚上穿的衣裳!”夏云倾迈着碎步快快离开了他的视线。
程子宴回到书房,继续温习功课。
他方才说的并非全然推脱,翻过年就是春闱,这段时日除了陪三皇子伴读,夜间挑灯夜读也是常有的事。
雅竹轩门外,一小厮拱手,“福哥,门房那儿今年殿下和郡主送的生辰礼到了,还有一位叫碧儿的丫鬟,也是来送礼的,让我给您通传一声。”
“碧儿?快带我去。”阿福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碧儿在侧门位置等他。
眼前的女子楚楚可怜,“碧儿,你陪县主回来了?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他急哄哄地问道。
碧儿浅笑,伸手递过手帕让阿福擦汗,“阿福哥,你怎么跑得这样急?我今日是替县主给你家少爷送生辰礼的,花了县主不少工夫,你可定要让你家少爷好好保存。”
阿福笑得跟不要钱似的,“我一定带到。”
“少爷!少爷!”阿福兴冲冲地跑进来。程子宴眉头一皱,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阿德回道,“奴才听门房汇报说是三殿下和郡主送的生辰礼到了,阿福应是去拿了。”
端木洵几人都知道程子宴的脾性,因此每年生辰宴都格外简单,吃碗长寿面便罢,但虽不铺张,礼是不能落下的。
程子宴对此早已习惯,只道,“收到库房即可,莫再打扰我看书。”
“少爷,县主也送来一份礼物,您要不要看看。”阿福觉得少爷看到肯定会高兴,继续道,“是前朝名琴焦尾,县主费尽周章才辗转买到的,又找巧匠修复了缺痕……”
来不及说完,他听见少爷无一丝起伏的声音,“一同放到库房。”
阿福疑惑,“少爷?”
阿德机灵地唤人将东西搬出去。
“你说少爷为何不留下这琴?”阿福不明白。
阿德无语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榆木脑袋,自那事之后,你什么时候见到少爷再抚琴?”
阿福瞪大眼睛,又恐隔墙有耳,低声道,“可是少爷与县主都和好了。”
说的是县主离京前的事,那日风和日丽,少爷与三殿下、县主以及魏家大公子一同在郊外踏青,少爷抚琴,另三人对诗,本来一片祥和。
却不知为何不欢而散,自那之后少爷将所有琴锁在库房,再不抚琴。
阿福只道,“我劝你少和碧儿来往,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碧儿自小身世可怜又心地善良,我不护着她谁护着她。”
“我看你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阿德加快脚步往库房走,懒得继续理会这傻子。
听雨阁内,夏云倾正火急火燎地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衣裳挑了又挑,铜镜看了又看。
采薇从匣子中拿出一块青色玉佩,“小姐,这玉佩,今晚要送出去吗?
夏云倾回头,是上次在金玉阁买的玉佩,本是要送给表哥的,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今夜……似乎也不太合适,“不必了,放回去吧。”
“是,小姐。”她把玉佩放回去,心想这玉佩何时能到它该到的地方去呢。
戌时一到,程子宴就到了小花园,却并未见到表妹人影,便坐在石凳上等。
月色近圆,星辰却未见几颗,他摇摇头,不由嘴角轻弯。
这时,几道灯火自身后照来,片刻间,无数孔明灯自身后缓缓升起,烛火澄黄明亮,将哀思带给故去之人。
程子宴回头,轻声唤道,“云倾?你出来吧。”
夏云倾从躲藏的树丛里走出来,“表哥,我知道你一直想着林姨母,所以便做了这些孔明灯,将你的心意都送去给天上的人。”
她定定地看着程子宴,“今日是你的生辰,林姨母肯定也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
他看向那星星点点的灯火,“我从未见过她,我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模样,说话时什么声音,是否也会温柔地把我抱在怀里。”
他顿了顿,“都是我的错,她才会年轻轻的便没了性命。”
夏云倾心上蓦地疼了下,她双手抚上表哥微凉的手,声音温柔,“表哥,你不要这样说,她当年也定是满心期待地盼望着你,只是天不遂人愿,这不是你的错。”
“云倾,谢谢你。”程子宴眼神明亮。
夏云倾突然抽出手 ,“差点忘了,还有一盏灯,表哥你等等。”
“一愿康宁,二愿鹏程。”夏云倾手拿着最后一只孔明灯向他走来,还有“三愿同心”她没有说。
“表哥,你快许愿。”
程子宴有些不自在,“这就不必了。”
夏云倾佯装责怪,“那可不能,生日寿星最大,你许的任何愿望神明都会替你实现的,你若不许那我便替你许咯。”她俏皮地说道。
“好,我许。”拗不过她,程子宴平生第一次,在生辰日许了愿。
二人一同拿着孔明灯,“一——二——三——放!”少女真挚的祝愿缓缓流入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