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宾区的喧嚣中,一道嫣红身影突然冲破分隔两区的矮木围栏,惊得附近几位骑士勒马避让。
苏芷瑶猎装下摆沾染草屑,身后侍女提着裙摆追得气喘吁吁,连声呼喊“小姐不可”,她却充耳不闻,策马直直闯了进来。
马蹄踏过枯黄的草叶,恰好停在不远处独自搜寻的顾行简面前。
他刚寻到裴昭音提及的白狐,那小兽被缚在马鞍前,雪白的皮毛沾了些草屑,正不安地扭动着。
彼时,顾行简闻声抬眼,见是苏芷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换上温和的神色。
他勒住马缰,侧身挡在白狐前,语气里满是担忧。
“苏小姐?这里多是疾驰的骏马与箭矢,太过危险,快随你侍女回去吧。”
苏芷瑶却没理会他的提醒,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直直落在马鞍前那团雪白上。
方才在女宾区强压下的羞愤瞬间翻涌上来,她猛地攥紧缰绳,指节泛白,声音带着颤音却字字清晰。
“这白狐……是你为裴昭音找的?顾行简,你告诉我,为什么到了这地步,你还要对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这么好?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般上心!”
顾行简闻言,先是愕然,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涩与无奈。
他勒转马头,与苏芷瑶并肩而立,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旁人听见:“凝霜,你误会了。我与玉宁之间,并非你想的那般。”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语气添了几分沉重。
“你也知晓‘三不去’的规矩,她为我爹娘守孝三年,嫁我时顾家尚在寒微,如今顾家身起,裴家却败落她无家可归,我若休她,便是背了忘恩负义的骂名,朝堂之上岂会容我?”
他侧头看向苏芷瑶,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知你对我一片心意,可我身为顾家宗主,岂能只顾儿女情长?玉宁虽蒙污名,却从未真正失德,我若弃她,不仅会被首辅大人斥为无德,更会断了顾家的根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苏芷瑶怔怔地听着,先前在女宾区裴昭音那番“夫妻情深”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此刻竟与顾行简的“无奈”对上了。
原来他不是真的对裴昭音有情,只是被规矩所困!
心头的委屈与羞愤瞬间化作浓烈的心疼,她看着顾行简紧锁的眉头,鼻尖一酸,声音软了下来。
“我……我只当你是真心对她……可你这般被拖累,我实在不忍。”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眼,目光落在那只白狐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白狐,给我吧。既然她不配,便不该占着你这份心思。”
顾行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迟疑片刻,才伸手解下缚着白狐的绳索,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歉疚。
“罢了,便给你吧。只是此事切莫声张,免得又起流言。”
苏芷瑶接过白狐,指尖触到那温热的皮毛,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笑,先前的阴霾散去大半。
她勒转马头,深深看了顾行简一眼,眼神坚定:“长风,我懂你的苦衷。我会等,等你摆脱这些束缚的那一日。”
说罢,她不再停留,策马朝着围栏方向疾驰而去,侍女连忙跟上。
直到那道嫣红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顾行简脸上的无奈与温和瞬间褪去,嘴角的弧度冷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残留的白狐皮毛触感,眼神幽深如猎场的寒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风卷着落叶掠过马鞍,他抬手理了理衣襟,转身朝着与苏芷瑶相反的方向行去,马蹄踏过的痕迹,在枯黄的草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