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释晟的声音是我许久没听过的温和：
“不用跟我客气，你现在这情况，一步台阶都不能摔。”
我的心好像破了个大洞，呼呼漏着风。
怀里的儿子不安地动了动，哼唧一声，烫得像块火炭。
周释晟终于察觉，转过头。
看见我，他愣了神，随即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小宝怎么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身边的女人。
周释晟的前妻，李依依。
她还是那么漂亮，知性，一身羊绒大衣，挡住了微微隆起的孕肚。
李依依也看向我，目光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没说话，只是往周释晟身边靠了靠。
周释晟脸上的尴尬褪去，有些不耐：“你先回家再说。站这儿像什么样子。”
他没再多看我一眼，重新扶稳李依依，便向走廊那头走去。
李依依住301。
我家在十三楼，1302。
我抱紧儿子，转过身，忍着膝盖的剧痛，继续往上爬。
回到家，我把儿子小心放在卧室里上，盖好毯子。
刚拧了把冷水毛巾敷在儿子额头，门锁就响了。
是周释晟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走过来，语气缓和了些：“爬了这么多层，膝盖肯定又疼了吧？”
我没吭声，关上了儿子卧室的门。
周释晟自顾自去拿了热敷贴，撕开包装，蹲下身要撩我的裤腿。
“今晚的事情你别多想。依依她一个女人怀着孕，孤零零的，不容易。我就是帮衬一把。等年终奖发了，我立马去把物业费交了，电梯就能用了，你也不用再受这罪。”
我猛地抽回腿。
热敷贴掉在地上。
我的声音很冷，“周释晟，你年终奖有多少？够填你给她花的三万电梯费吗？”
他脸色一变。
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一把抓过茶几上他的手机。
屏幕亮起，还停留在支付成功的界面。
三万元整。
备注：301室专项电梯维护年费。
我把屏幕杵到周释晟眼前。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
“小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我打断他，声音压不住地发颤。
“解释你为什么宁可让我爬半年楼梯，疼得睡不着觉，也要省下钱给她装个专享电梯？”
“解释你为什么对这个家一毛不拔，对她一掷千金？”
“周释晟，你告诉我，她肚子里那个，是不是你的种？！”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周释晟猛地抬头。
他脸上那点残存的愧疚瞬间被恼怒取代。
“林晚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老公死了！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我简直想笑。
“问我之前，你先问问你自己！我膝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哪儿？儿子烧成这样，你关心过一句吗？你那些慷慨的同情心，全都给了你前妻吧？”
“够了！”
周释晟烦躁地扒了下头发，“我不想跟你吵。退烧药放哪儿了？快点给我。”
我以为他终于想起儿子了，心头那口郁气稍缓，指指电视柜下面的小药箱。
他几步过去，翻找出那瓶美林就要往外走。
我愣住了，随即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你去哪？”
第二章
“依依她有点低烧，问过医生了，不敢乱用药，儿童的效果温和，正好。”
周释晟脚步不停。
“周释晟！”
我冲过去挡在门口，“你儿子也在发烧！39度2！”
他脚步顿了顿，“家里不是还有别的药吗？你拿白酒给他擦擦身子，物理降温一样。依依她那边情况特殊，万一烧坏了怎么办？”
“那儿子呢？你就不怕烧坏他吗？”我死死抵着门。
周释晟声音拔高，眼底满是烦躁。
“林晚，你现在自己生不了，就见不得别人好是吗？非得看着她出事你才高兴是不是？”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捅进我心窝。
我生不了......
是啊，我为什么生不了了？
我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
没等我还口，主卧的门开了。
儿子揉着眼睛走出来，小脸还是红的，声音带着鼻音。
“爸爸妈妈，你们吵醒我了。”
周释晟立刻像是找到了救星，语气放软。
“小宝醒了？爸爸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儿子看向我，竟然皱了皱眉头。
“妈，我都听见了，你别拦着爸爸了。李阿姨生病了，送个药怎么了？你好啰嗦。”
我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小宝，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儿子撇撇嘴，“你就是很啰嗦啊！李阿姨比你温柔多了，每周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爸爸你快去吧，别理妈妈。”
周释晟趁机拉开门，侧身挤了出去，丢下一句：
“看好孩子，我很快回来。”
门被砰地关上。
走廊的风灌进来，吹得我透心凉。
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儿子。
“小宝，你每个星期都和你爸爸，还有301的李阿姨，一起出去玩？”
“是啊。”儿子理所当然地点头，甚至有点兴奋。
“李阿姨可好了，带我们去游乐园，去海洋公园，还吃必胜客！妈妈你都不让我吃那些。上周我们还去看了新出的电影呢！”
每听一句话，我的心就冷一寸。
这就是我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儿子。
是我每天忍着病痛，照顾他吃喝拉撒，辅导他作业的儿子。
因为我啰嗦，因为我板着脸，因为我不让他吃垃圾食品。
所以在他眼里，我还比不上一个刚认识半年的女人......
心死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
我看着儿子转身回了卧室，看也没看我一眼。
周释晟这一夜没回来。
我也第一次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很整洁，周释晟很少在家办公。
那台笔记本电脑静静躺在书桌上。
我打开电脑，用他的旧手机，登录上了他的微信，点开李依依的聊天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