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一夜,我几乎未曾合眼,耳边反复回响着姜婉轻描淡写的那句。
“他倒霉无所谓。”
天刚蒙蒙亮,我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
“阿婉姐!我特意改了早点的火车,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他看见了推开门的我,笑容灿烂:“这就是姐夫吧?”
温林伸出手想要和我打招呼:“姐夫好,常听阿婉姐提起你,打扰你们啦。”
我不着痕迹的侧开身,不想回应他的招呼。
姜婉眉头微皱:“你是姐夫,连握手的礼仪都不懂吗?”
我淡淡回道:“不好意思,昨天做工做的手累了,不想握。”
她被我噎到,眼里的斥责更加明显。
“收拾一下,我托关系拿了两张游乐园的票,你今天带小林去玩一下。”
姜婉没问我愿不愿意,带着些命令的口吻:“小林没玩过这些,你带一下他。”
一阵荒谬感席卷而来,我攥紧了拳头。
“我不去,我还有别的事情。“
我记得旧家里好像还有母亲留下来的一支笔,和店里的那支一样,不过这只是专门用来修改的。
”而且我对游乐园......”
我对游乐园有阴影还没说完,就被她粗暴地打断。
“严礼安,别闹脾气了。就陪小林去趟游乐园,至于吗?”
“你纺织厂那边,我去和他们请假。”
我眼神冷了下来:“最后一次。”
姜婉盯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解释,换了套衣服就和温林骑上了单车。
路上氛围诡异至极,我沉默地骑着。
但温林自来熟,叽叽喳喳地说着乡下的见闻。
说到后面,他将话题转向姜婉。
“姐夫,你也觉得阿婉姐很烦人吧,像我爸一样天天管着我。”
“每天干了什么都要跟她汇报,事无巨细她全要知道,她不忙的吗?”
忙啊,她当然忙。
忙到回不了家,忙到我母亲的葬礼,她都只让下属说了句节哀。
在我面前,她像一座沉默的冰山,吝啬给予一点温度。
可在温林面前,她居然可以是庇护的港湾。
原来,在意与不在意,区别如此明显。
进入游乐园,喧嚣的声音隐隐传来。
乐园门口,卖麦芽糖的小贩吆喝着。
几个小孩,站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
这些,都是我不愿回想起的痛苦。
温林兴奋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穿进我的耳朵。
“姐夫!那个是什么,我在乡下从来没见过。”
他新奇地看向四周,恨不得长了八只眼睛。
忽然,他手指尖指向最中心的过山车:“姐夫,我想玩这个,你陪我去好不好?”
车,车,车,又是车。
我母亲就是死于一场车祸。
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不行”两个字在嘴边,又被吞了回去。
算了,温林是无辜的,他不知情。
他拉着我,蹦蹦跳跳地坐上过山车。
扣好安全压杆,温林在我旁边兴奋地叽叽喳喳。
过山车缓缓攀升,逐渐升至最高达。
前后排小孩爆发的尖叫声不可遏止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紧闭双眼,心脏像沉在大海里,四肢开始僵硬。
就在列车冲入一个高速回旋的刹那。
我的霉运好像发作了。
过山车停了!
不是平缓地停止,而是硬生生卡在了半空。
小孩惊恐的哀嚎此起彼伏,温林兴奋地尖叫也变成了恐惧的呜咽。
“姐夫,姐夫我害怕,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我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我的额角和手臂似乎在刚才的骤停中,撞倒了旁边的金属护栏。
此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动一下都困难。
混乱持续了十几分钟,我们终于被人护送下来。
我手臂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额角的血凝住了,粘着发丝。
我们被送往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