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趴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感觉心脏像被人用锥子狠狠戳了一下。
疼。
真他妈疼。
手机就在眼前，他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越来越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办公桌上那块“副局长”的铭牌。
副局长。
四十八岁，正科级，档案局副局长。
听起来还挺唬人，实际上就是个养老的地方。
整个单位加起来十来个人，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查档案。
陈默想笑，却扯不动嘴角。
这辈子算是交代了。
孤零零一个人，死在这破办公室里,估计明天才会有人发现。
脑子里开始走马灯。
二十年前意气风发进县委办，当上县委书记的秘书，那时候多少人羡慕？
同学聚会上都不好意思多说话，怕别人说自己显摆。
结果呢？
书记出事，自己背锅，从县委办直接扔到档案局。
这一待就是二十年。
三十万彩礼打了水漂,李雪那个贱人转头就跟县长儿子好上了。
官司打了两年，一分钱没追回来，输得一干二净。
爸妈为了帮他还钱，东奔西跑，积劳成疾。
妈走得早，爸也没撑几年。
去年自己心脏病发作，医生说要做支架，二十万。
二十万啊。
他哪来的二十万？还债都还不清。
走投无路的时候找到李雪，不仅一分钱没借来，却还遭到这个婊子一番羞辱。
最后拖了半年，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如果...如果能重来...”
陈默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里吼了一声。
“我他妈绝不会再走那条错路！”
然后，眼前一黑。
“陈秘书，材料准备好了吗？”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
办公室。
不对，不是档案局那个破办公室。
县委办公大楼，三楼，秘书科。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陈秘书？”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陈默转头，看到同事小王站在门口，一脸关切：“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不痛，一点都不痛。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
玻璃上映出一张年轻的脸，三十出头，头发浓密，皮肤紧致。
不是四十八岁的自己。
是...十几年前的自己？
“我操。”陈默脱口而出。
小王吓了一跳：“陈秘书，你真没事？”
手机响了。
陈默机械地拿起来，屏幕上显示：韩书记。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韩冰。
县委书记韩冰。
前世那个把自己坑得死死的韩冰。
陈默看向办公桌上的日历。
2008年5月12日。
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重生了。
真他妈重生了。
回到二十年前，回到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
“陈秘书！”小王冲过来扶他，“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
他接通电话。
“喂，韩书记。”
“小陈啊，下午市里的吴部长和林书记要来调研，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韩冰的声音浑厚有力，不怒自威。
虽然还没搞清状况，但作为秘书，陈默本能地回答道：“准备好了，正在最后核对。”
“好，辛苦了。”韩冰顿了顿，“对了，还有件事。”
陈默心里一紧。
果然来了。
“你现在出来一趟，去龙腾大酒店1808房间，那里有个皮包，你给我拿回办公室。记住，别让人看见。”
韩冰的语气变得轻描淡写，但陈默听得太熟悉了。
这种语气，就是让他去办见不得人的事。
前世，他就是这样一次次被韩冰使唤，去给他情人送钱送礼，去帮他收受贿赂。
每一次都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
而这些事，最后全都成了纪委调查时的“证据”，差点让他进去。
陈默握紧手机。
重生第一天，韩冰就想故技重施？
“韩书记，下午两点半要开会，我现在去来不及。”陈默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来得及，你现在就去，半个小时够了。”韩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
“韩书记，我是秘书，不是您的私人助理。”陈默突然说。
“你说什么？”韩冰声音陡然提高。
“我说，材料马上要最后核对，时间很紧，您的私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陈默说完这话，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前世的他，哪敢这么跟韩冰说话？
但这一世，他不想再当那条摇尾乞怜的狗。
“陈默！”韩冰的声音充满怒火，“你现在胆子大了啊？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韩书记，我会把工作做好。”陈默语气不卑不亢，“但您让我去拿的那个皮包，恕我不能从命。”
“您这是要我违反组织纪律。”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把刀子。
韩冰在电话那头呼吸变得粗重。
陈默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好，很好。”韩冰一字一顿，“陈默，你有种。”
“下午两点半，你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把材料放我桌子上。”
“是。”
电话挂断了。
陈默看着手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前世你毁了我二十年，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小王还站在旁边，目瞪口呆:“陈秘书，你刚才...是不是跟韩书记...”
“没事。”陈默摆摆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刚才说话冲了点。”
“那韩书记...”
“他不会怎么样。”陈默笑了笑，“下午市里领导来，他没工夫计较这些小事。”
小王半信半疑地走了。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飞快地转动。
2008年5月10日。
这个日子他记得太清楚了。
因为一周后，5月17日，韩冰被省纪委双规。
罪名一大堆：收受贿赂、滥用职权、生活腐化...
而他这个贴身秘书，自然成了重点调查对象。
虽然最后查清楚他没参与韩冰的那些烂事，但新书记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肃清韩冰“余毒”。
他就是在那时候，被发配到档案局的。
一待二十年。
陈默握紧拳头。
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
现在有两条路：救韩冰，或者脱离韩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