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12:45:35

黎英调岗的事情最后也没能敲定,小姑娘只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秦冲心里生怕再迟她会被那个纨绔少爷盯上,可到底也不能逼人家改变心意。

送走黎英,他便俯首案上,专心研究那些文件。

秦冲并不是专业的商科出身,只有摸爬滚打的亲身经历,很多术语到现在看起来依旧头疼。

他知道郁别枝今天会给学生上一节选修,回家的时间不会太早,也就能安心办公。

司炆那边瞧着黎英走出了办公室,迫不及待地回去打探情况。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见到秦冲手里捏着灰蓝色的文件夹,眉头紧锁怒火中烧。

“江夏路的新店装潢完工,迟迟不能开业,是因为民工闹事?”

司炆没当件大事。

“那边主管交了报告,说是工程质量不达标扣了工资做维修费,民工们不满意,已经在劳动仲裁了。”

“仲裁?”秦冲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童趣,“让官老爷查财神爷?”

司炆很诧异这种话会从秦冲的嘴里说出来。

每个年节都找各种理由巴结那些官员的人,难道不是秦冲?

和那些官员一起打高尔夫,一起游轮寻欢,一起草场赛马的人,难道不是秦冲?

底下的人敢肆无忌惮行事,难道不都是因为秦冲在上面顶着?

他怎么反倒鄙夷起自己来了?

秦冲前世的记忆被冲淡了很多,这辈子除了把老婆追回来,旁的事他还没顾得上思考。

可这江夏店他的确印象深刻。

江夏路新店的主管孙德旺,从拨款装潢伊始便在中饱私囊,整个装修过程中不断压缩工期和材料质量,屡屡对民工们提出无法完成的任务量。

以至于在最后验收阶段,效果很不理想。

于是他借此又扣发了一大笔工款,才惹得民工聚众闹事,甚至请司法部门仲裁。

可惜的是,官商一家。

那些民工最终也没能拿到自己应有的工资。

当年的秦冲并不知道其中暗门,他只看到了所谓“民工闹事”的报告,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由他们闹去”。

到最后,走投无路的民工在江夏店的楼顶以跳楼作威胁,事情被媒体报道,伤及了秦冲的名誉。

他才想到彻查此事,得知真相。

而这件事大抵又成为了他在郁别枝眼中,一个巨大的污点。

“走,去江夏店。”想到这些,秦冲简直怒不可遏,“先让财务做账,按照最开始跟民工签订的合同,立刻把钱打了。”

司炆这会还被蒙在鼓里,全当是正常的商业纠纷。

“可是哥,万一真的是他们怠工,咱们岂不是花了两份冤枉钱?”

秦冲提起风衣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拍了拍司炆的肩膀。

“哥带你去看看这笔冤枉钱究竟花在哪。”

比暴风雨更可怕的——

是那片压到头顶,酝酿着雷电的乌黑云层,令人喘不上气。

等那位孙主管来,倒是费了些时间。

不知道他接了消息,刚匆匆打哪个女人的被窝里爬起来。

他赶到时,秦冲已经在新装修的包厢里坐了很久。

男人合着眼,似在偷闲小憩。

包厢里灯光微弱,从侧面打过来,被他高挺的鼻梁挡住。

一张棱角锋利的脸,半明半暗。

两个壮硕的保镖站在他身后,让整个包厢的气氛更压抑了。

孙主管一进门心就开始打颤,腿也软了。

“老、老板……都是那些泥腿子偷奸耍滑……我保证不出十天……不!七天!咱们新店一定开张!”

泥腿子。

这个称呼倒是熟悉。

最开始,上位者们也这样称呼自己。

秦冲掀开眼皮,狭长的眼中仿若射出两道寒芒,直击孙主管不堪的内心。

他勾唇轻蔑地笑了笑。

而后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

寒枝阁接待的多是身份斐然的贵客,酒桌是用整块的黄花梨雕刻——可随着秦冲一脚踹下去,花纹漂亮的桌子从中开裂,露出了里面乱糟糟的碎纸壳。

败絮其中。

孙主管失声尖叫:“这是谁干的!”

好一出贼喊捉贼的精湛演技。

秦冲根本不屑与他纠缠。

两个保镖猛冲上去,把满身赘肉的孙主管按倒在桌面上。

秦冲慢悠悠拿起果盘中的水果刀,锋利的刃寒光一闪。

白芒当空直坠。

“啊啊啊——”

孙主管发出凄厉的哀嚎,一团烂泥似的瘫软在桌上。

可他回魂睁眼,却只见刀尖没入桌面,恰好插在他的指缝间。

“今晚十二点前,把你贪污的款项打回公司账上,自己去警察局自首。”

秦冲简单冷漠地处理完这桩事,嫌恶地不愿再瞧一眼地上的人。

然而他站起身,视线从那肥猪身上脱离,竟然意外地发现包厢的门并没有关严。

郁别枝就站在门外。

他默默地看到了一切。

被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郁别枝也惊了下,他转身就走。司炆急匆匆地跟在身后解释:“郁教授,你别生我哥的气。”

“我没有。”郁别枝否认。

包厢的门被撞开,秦冲闯出来,像被火燎着了尾巴。

他想,郁教授一定讨厌极了自己这副凶神恶煞的黑社会嘴脸。

“郁……”

“你怎么在这……”

司炆识相地去收拾烂摊子了,秦冲眼巴巴地跟着郁别枝走。

“看你没回去,就问了下司炆。”郁别枝道。

“我……”秦冲试图开口解释,又觉得语言是如此匮乏。

他本就是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手段肮脏,在郁别枝面前装出来的温顺乖巧才是假象。

有什么好辩驳呢?

郁别枝讨厌他,当真一点问题都没有。

“以后把门关紧一点。”郁别枝忽地开口说,“隔音效果也差得很,这个质量可不行。”

“郁教授?”

怎么回事?

郁别枝没蹙眉让他滚远点?

“我是一向不提倡以暴制暴的。”围观全程,郁别枝大概了解来龙去脉,他叹息着,“但有些人,或许只配这样的手段。”

温热的血液淌回了心脏,在秦冲的胸腔中鼓动着,几乎要跳出来。

前世今生,有多少年了。

郁别枝终于再一次认可了他的作为。

老天爷果然没有薄待他。

“郁教授,你今天不是有晚课?”尝到甜头的秦冲会为自己挖更多的糖,“怎么有时间到这儿来?”

郁别枝侧过头,避开秦冲的视线,脚步加快。

声音冷冰冰地质问。

“中午为什么把药丢掉?”

“过期了嘛——”秦冲扯谎。

“我很好骗?”郁别枝冷声质问。

秦冲心跳超速,半小时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念头冒了出来。

“郁教授,你不会是专门来盯我吃药的吧?”

“闭嘴!”

郁别枝恼羞成怒地停步凶他。

秦冲举手投降,紧闭嘴巴。

“回家。”

郁教授还是气哄哄的,只是耳尖有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