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被人盯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感受?陈月槐一个激灵惊吓着从床上一跃而起。
轮椅上的人,此时正顶着一双目光明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双笑起来就变幻成弯月形的桃花眼,神采奕奕、引人遐想。
没等陈月槐出声询问,轮椅上的人就丢出来一个问句:“月槐,你身高多少?”
“181。”陈月槐抓了抓脑袋,显然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
“随便问问。”陆白楸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上下翻看了几次,漫不经心地接着说话,“我176,才比你矮5公分,怎么你的手指比我长那么多?差不多一个指节。”说完停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笔直修长,适合弹钢琴。”
陈月槐随意地“嗯”了一声后,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拖鞋一边不轻不重地补充:“弹棉花更适合。”
陆白楸看着他出房间的背影,默默地笑了笑。
在学校正门对面吃完早饭,陆白楸递出手上的零钱包:“我今天有点事,一会阿点还要来学校送东西,你自己一个人去驾校,有没有问题?”
“有点事?”陈月槐愣了愣,不怎么放心地说:“我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你一个人能行吗?是要出去还是就在学校?”
陆白楸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敷衍地来了句:“我在金陵生活了18年,没什么不行的。”
陈月槐并没有心安理得地去接陆白楸递给他的零钱包,他握上推行把手转动轮椅方向,朝着学校宽阔的柏油路推了一段,在松开手时叮嘱:“你先回宿舍,我在这看着你走,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如果要出去先把轮椅充满电。”
陆白楸“嗯”了一声后操作着轮椅向宿舍方向滑行,陈月槐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一直到轮椅从视线中消失,他才走到路边拦下出租车前往驾校。
昨晚陆白楸去二楼宿舍和他一起搬东西,事实上能搬的只有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及陆总让江长带来的食品和书。在学校生活超市买来的床上用品只适合铁架子床的尺寸,没有带走的必要性。零零碎碎加起来算是塞满了竹背篓,临下楼前,他拿上了那把油布伞,关上了宿舍门。
下楼时,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的陆白楸,在楼道里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月槐,你来上学,也不止是来上学。”
陈月槐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陆白楸这个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孱弱。经过几天的相处、观察,他把陆白楸这种多面性的人格定义为世家公子的处世之道。至于他这个角色,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能存在多久,似乎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
李校长今天一见到陈月槐就笑得合不拢嘴,碎碎念念着股票的情况。投了什么股、投了多少股,牛市、熊市高谈阔论地一顿输出,又赞赏着陆白楸在股票圈子里的知名度,说跟着买绝对错不了这些。
这些话在陈月槐听来完全一头雾水,他只是在李校长和那晚饭局上那群人的口中,抽丝剥茧逐渐明白,陆白楸这个和他同龄的人,不是一般人。
一天的训练结束,陈月槐对李校长今天教授的技能基本能熟练掌握,对此,他多少产生了一些成就感。临回学校前,他循着时间,给陆白楸打去了电话,通话音正常响动,电话无人接听。
回程的出租车上,陈月槐又试了几次,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他只得试着和出租车司机协商:“师傅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开快一点?”
“女朋友嫌你慢生气啦?”司机一边加重踩油门的力道,一边开着玩笑说:“也对,这个点正是晚饭的时间,等你回到学校再出去,好一点的饭店早就坐满了,可不得生气嘛!”
“不是女……”陈月槐准备解释的话只说到一半,手机就响起了铃声,看到陆白楸的号码,他迅速接起。
陈月槐:“白楸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担心你。”
陆白楸笑:“担心我啊?有多担心?
陈月槐:“我怕你一个人坐轮椅出去会被人欺负。”
陆白楸:“我真残废你才该有这种担心。”
陈月槐:“你在哪?怎么周围那么吵?”
陆白楸:“新街口。你从驾校回来了吗?”
陈月槐:“回来了,在出租车上,就快到学校了。”
陆白楸:“你让出租车司机改道,新街口龙洲傣家寨,我先去店里点菜了,等你吃饭。”
出租车司机听完陈月槐的改道地点后,赞叹:“小伙子,你女朋友还挺好的嘛,能自己先到饭店等你,说明不娇气好相处。”
“嗯。”陈月槐心里想:他是挺好的,做朋友、做甲方都挺好的。
十几分钟后,陈月槐到达饭店门口,他翻出短信里陆白楸给他发的包厢名又看了一眼,对门口的迎宾人员说:“小卜哨,谢谢!”
接着他就被带到二楼一间包厢门口,迎宾人员叩了三声响,拧开门把手作出邀请的手势:“先生请进,祝您用餐愉快。”做完这些迎宾人员便让出位置下了楼。
陈月槐走进去一步又迅速退出来,他惊慌着重新确认了一遍包厢门口贴着的名牌,小卜哨。包厢名没错,但他不敢进,因为圆桌前背对着门坐着的是一个长发齐腰的姑娘。
慌乱间,陈月槐掏出手机拨出陆白楸的号码,只听手机铃声在这间包厢里响起。
背对着门坐着的姑娘缓缓地转过身,用一种十分无辜的语气,冲门口不明所以的人问:“月槐,你不饿吗?”
陈月槐的视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面对这犹如晴天霹雳般的事实呈现,心理上立刻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交缠。他就这么呆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
陆白楸叹了一声气,起身拽人进来落坐,边关门边解释:“这些就是掩人耳目的道具,你不必介怀,习惯了就好。”
道具?陈月槐睁大眼睛,满脸堆着不可思议,直愣愣地盯着说话的人,他根本无法将面前的姑娘和陆白楸重合成一个人。
关上门后,陆白楸坦坦荡荡地提溜着白色棉布长裙在陈月槐面前转了一圈,故意开玩笑:“不好看吗?月槐?不好看吗?”
齐眉的刘海、齐腰的长发、齐小腿的白色棉布长裙,脚穿一双白色帆布鞋。露在外面的手腕和小腿皙白纤细,尽管身高是比正常姑娘高出不少,但原就清瘦的身形只会凸显、放大高挑的身材。
一条红梅色纱巾松散地系在陆白楸欣长的脖颈上,完整遮盖住了他的喉节,还有他脸上的淡妆,无不在展示这是一个好看的姑娘。
仔仔细细盯视完,陈月槐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晕,他在陆白楸地追问下,“迫不得已”实话实说了两个字:“好看。”
可是,这是好看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