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驰羡心头一跳,看了大概足足三分钟后,才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门,跑到了林家。
“林舒婳!”
“开门!”
无人应答。
只有金属撞击的沉闷回响,在空荡荡的夜色里荡开。
他退后几步,仰头看向二楼那扇熟悉的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出来。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柯念”。
驰羡没接。
他盯着那扇窗,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然后,他转身,绕到别墅侧面,找到了那棵老槐树。
小时候,他经常爬这棵树,翻进林舒婳的阳台,吓她一跳。她也总是又好气又好笑,嘴上骂他,手里却递过来冰镇的酸梅汤。
驰羡脱掉外套,扔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很久没爬过树了,动作有些笨拙,树枝刮破了衬衫袖口,手臂也被粗糙的树皮蹭出几道血痕。但他顾不上,咬着牙往上攀。
好不容易爬到与阳台齐平的高度,他伸手去够阳台的栏杆——
手指触到冰冷的金属栏杆,用力一撑,翻身跃了上去。
阳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灰。他走到通往房间的玻璃门前,抬手推了推,锁着。
他凑近玻璃,手掌拢在眼睛两侧,往里面看。
客厅里空荡荡的。
真的空荡荡的。
不是没人,而是所有的家具,沙发、茶几、地毯、甚至墙上的画——都不见了。
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角落里堆着几个还没拆封的纸箱,上面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杂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驰羡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她走了。
她真的走了。
不仅走了,还把这个家搬空了,抹去了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
他靠着玻璃门滑坐下来,坐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阳台上,摸出手机,再次点开通讯录。
他点开聊天窗口,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上滑。
聊天记录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淌着他们过往的岁月。
最早的记录能追溯到小学。
他发:「明天篮球赛,来看。」
她回:「好,给你带了水。」
初中。
他发:「胃疼。」
她回:「在楼下,药和粥。」
高中。
他发:「烦,我爸又逼我。」
她回:「我在天台,来喝酒?」
她总是这样。
不需要他多说,甚至不需要他求助,她就在那里。在他需要的时候,恰好出现,递来他需要的东西,不多问,不抱怨,安静地陪着他。
生病时,是她通宵守在床边,隔一会儿就探探他的额头,笨拙地用湿毛巾帮他擦脸降温,熬得眼睛通红。
比赛时,无论主场客场,风雨无阻,她永远在看台上,抱着他的外套和水,进球时跳起来欢呼,比他还要激动。
难过时,她就陪他坐在天台,一人一听啤酒,看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有时候说几句,有时候就只是沉默,但那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安心。
后来,他追柯念,也是她出谋划策。
他问:「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想也没想:「偏爱她的。每个女孩,都想被坚定地选择。」
偏爱。
原来这两个字,是她说给他的答案。
而他是怎么做的呢?他用她教的“偏爱”,一次次地,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柯念,然后,推开了她。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柯念的名字。
这是第二十七个未接来电了。
驰羡盯着那个名字,指尖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想起今天白天,柯念终于答应了他的告白。
他应该高兴的。他追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可当柯念羞涩地点头,红着脸说“好”的时候,他心里涌上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种空落落的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