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22:08:13

裴砚似乎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每样只略尝一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他端起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捧着暖手。

“王府的规矩不多。”裴砚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你日常起居,按你自己的习惯来就好。若有什么需要,吩咐管家或尉铮。”

沈舒锦拘谨地点头,轻声应道:“是。”

“你日后住的院子已经打理好了,叫‘云栖堂’。”裴砚顿了顿,补充道,“离书房不远,但也算清静。里面的陈设若有不合意的,可以换。”

“谢殿下。”沈舒锦心里微微一动。

裴砚抬眸,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下人便取出一串钥匙,放在沈舒锦面前。

“这是库房和各处院落的钥匙。”他的语气很平淡,“府中内务,今后交由你打理。账册在书房,你可以随时查看。若你愿意管,便管着;若觉得烦,交给赵管事也行。之前也一直是他在管。你若有不懂的,可以问他,他跟着我多年,是个妥当人。”

沈舒锦怔住了。

她抬眼看向裴砚,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试探或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裴砚轻轻咳嗽两声,又道,“我身子不好,这些琐事向来懒得过问。你愿意接手,我也省心。”

他这是……要给她实权?

她嘴巴微微翕动,有些惊讶。

“殿下放心交与我,那……”沈舒锦迟疑着,“我先试着管管?”

“随你。”裴砚点头,喝了口茶,轻咳了两声。

沈舒锦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忽然想起那夜周嬷嬷的话。

“传言终是传言,做不得准”。

眼前的男人确实病弱,也确实冷淡,可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乖戾可怕?

至少,他没有为难她,甚至给了她超出预期的自由。

一想到这,沈舒锦紧绷了一早上的心,稍稍松了一些。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她最爱的蟹黄汤包,动作自然了许多。

汤包皮薄如纸,她小心咬开一个小口,鲜美的汤汁流进口中,烫得她轻轻“嘶”了一声,眼睛却满足地微微眯起。

裴砚端着茶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晨光里,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长睫垂下,嘴角沾了一点油光而不自知,和昨日那个端庄沉静的新娘判若两人。

原来她也有这样一面。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裴砚一贯早上没什么食欲,但看沈舒锦吃东西,还真是“秀色可餐”。

“慢点吃,小心烫。”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些疏离。

沈舒锦动作一顿,一口包子含在嘴里,愣是没敢往下咽,软嫩的脸颊鼓鼓溜溜。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低头细嚼慢咽,只是耳朵尖还泛着粉色。

裴砚不再看她,转头望向窗外。庭院里的薄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青石板上,亮晃晃的。

几株木槿开得正好,粉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动。

“今日没什么事。”他转回视线,“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府里。云栖堂的书架上有些闲书,若无聊可以看看。午后……”他停顿片刻,“我要进宫一趟,晚膳不必等我。”

“是。”沈舒锦应道。

翌日

王府的清晨比沈府更静。

没有丫鬟婆子穿梭的细碎脚步声,没有厨房升腾的烟火气,连鸟雀似乎都歇在远处的林子里,不肯来这过于规整的庭院鸣叫。

日上三竿,沈舒锦终于拥着被子坐起,睡眼惺忪地望着帐顶发了会儿呆。

梳洗更衣后,她站在窗前打量自己这个云栖堂。

院子不小,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檐下是宽敞的抄手游廊。

只是,太过通透了。

除了几丛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冬青,便只剩光秃秃的青石板地,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太素了。”她轻声说。

青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头:“可不是,这院子空落落的。小姐从前在沈府时,院里那两株西府海棠,春日里开花可好看了。”

沈舒锦心中一动。

岚夕阁的胭脂香膏,许多都需鲜花提炼。铺子里虽有固定的花农供货,但若能自己栽种些名贵品种,既可保证新鲜,又能尝试新配方。何况……将这冷清的院子妆点起来,住着也舒心些。

还有账本。

她既嫁进来,裴砚也主动开了口,总不能真做个甩手掌柜。持家理事,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依仗。至少,得知道这府里收支几何,人心向背。

这念头一旦生起,便压不下去了。

“青黛,”她兴致勃勃地转身,“更衣,我要去书房见殿下。”

书房离正房不远。沈舒锦沿着游廊慢慢走,一路打量。

王府的规制比将军府气派许多,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只是美则美矣,少了些生气。

书房外守着两个侍卫,见她来了,恭敬行礼,其中一个进去通报。不多时,门从里头打开,尉铮走了出来。

“王妃。”尉铮抱拳,语气还算客气,“王爷请您进去。”

沈舒锦颔首,迈过门槛。

书房里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阳光从南窗斜射进来,在青砖地上投出菱格窗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而裴砚,就坐在那片光影里。

他今日穿了竹玉色的常服,外罩一件月白纱袍,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正低头看着手中书卷,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长睫低垂,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执书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尖轻轻搭在书页边缘,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许是看得入神,他并未察觉她进来,只偶尔伸手去端案上的茶盏,抿一口,又轻轻放下。

沈舒锦站在门口,竟一时忘了开口。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砚。

褪去了摄政王的威仪,洗去了病弱的颓唐,只是一个安静读书的公子。阳光落在他肩头,纱袍泛着柔和的光泽,连他周身那种惯常的冷意似乎都被暖化了。

原来他……也有这样一面。

“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