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明腾笑眯眯地摇头。
沈镌拿上外套,就往外走。
“爸,我先出去一趟。”
话音落时,人已经跨出了书房门。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沈明腾端起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摇摇头,叹了口气。
“儿大不中留啊。”
*
林家正在吃午饭,屋子里十分安静。
孟瑞芝也因为林盈月和林家的事情心里愁绪万千,眉头没舒展过。
江以清放下筷子,想了半刻,终于还是开了口。
“爸,” 她放下筷子,语气尽量自然,“我之前听人提过,陈钟白好像在西北参军,您知道那边现在怎么样吗?气候是不是特别恶劣啊?”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空气瞬间静了下来。
林岳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你怎么突然问起西北了?”
孟瑞芝也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江以清怎么会突然提到陈钟白,自从她从陈家出来,就很少再提那边的人。
江以清垂了垂眼,避开两人的目光,继续追问:“就是之前在陈家的时候,听陈钟白偶尔说起过西北的事,说冬天特别冷,物资也少,我就好奇多问一句。”
她顿了顿,又像是无意般补充道,“昨天听盈月妹妹说胡话,也提到了西北,说什么‘能把人熬死’,我就更想知道了。”
孟瑞芝笑着说:”其实和你说的也差不多,那儿风沙大,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场雨吗,物资缺乏。“
江以清皱了皱眉,像是没听明白似的追问:“这样啊......这么艰苦,那和下放比起来呢?“
林岳的筷子停在半空,若有所思地看向江以清。
心里一下豁然多了,语气也松快了些:”清清......下放可比不上西北。“
这话里的门道,明眼人一琢磨就透,下放是带着罪名走,一辈子都难抬起头,可去西北不一样,现在那边正缺人搞开发,算是顺着政策走,要是能立了功,将来还有机会带着荣誉回来。
但也很显眼,这恐怕没这么简单,背后搞鬼的人,未必会轻易让林家走这条 “活路”。
饭吃完,门铃响了。
江以清去开门,门外站的正是沈镌。
他衣服上还带着细碎的尘土,显然是赶路过来的,连口气都没喘匀。
”我来找林叔,“沈镌和江以清对视,语气里带着急促,没多寒暄就往屋里走。
见到林岳,沈镌递上一份红头文件。
“西北那里正缺技术人才开发,如果林家主动申请,上面应该会批的下来。”
林岳接过文件,眯着眼逐字看过去。
和刚刚饭桌上说的一样,一切还有机会可以挽救。
“小镌,这份文件很及时,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林岳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看向沈镌,眼睛里有感激,有欣慰。
沈镌看他们脸上没有过多的惊讶,心里盘算,自己还是赶不上,迟了一步,没想到有人能早一步想到。
“林叔,这事情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这是都想一处去了。
林家现在虽然还是十分被动,背后的人躲在暗处,像条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咬林家一口。
索性,现在有了一个努力的目标。
林岳再三向沈镌道谢,立马回了房间写资料。
看来去西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边生活到底艰苦,但确实有着莫大的机遇。风险与机遇并存,江以清心里琢磨着,看来这段时间必定要进行充足的物资准备。
而后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
“爷,今儿这风刮得邪乎!”看着约莫十多岁的少年裹紧了身上打补丁的棉袄。
“憨娃!前儿个那风才叫凶,”干瘦的老人抬手在少年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就是不知道咱那些娃娃栽的树苗苗,能不能扛过今儿这阵。“
他扯了扯脸上洗得发黄的棉布口罩,露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远处被大风卷起的风沙。
”师傅,我们还能等到那一天吗......“男人套着一件深蓝色的帆布衣,棉布头巾使他的话语变得闷闷的,风裹着沙粒打在帆布上,“哗哗” 响得让人心里发慌,他的话刚出口,就被刮散。
中年男人没立刻搭话,只是眯着眼看,这地方,春天刮黄沙,夏天晒裂地,冬天冻掉耳朵,他们守了一年又一年,沙窝子还是没见少。
看着风势稍缓,招呼了一下,带出七八个人。
”走!去瞅瞅苗苗咋样了!“中年男人声音沙哑,嗓子里像含了一口风沙。
跟着的七八个人没多话,都裹紧了衣裳跟上去。
七八个蓝色的点在黄茫茫的沙地里走得艰难,每一步都要陷进沙子半截,却踏得格外扎实,像是要把自己跟这片土地焊在一起。
风沙被沙丘留下大部分,高大的乔木有筛选了一层,可剩下的沙粒还在往格子状的育苗圃里钻。
七八个蓝点到的时候,还能看到被风沙打的乱坠。
他们蹲下来,手指卡进沙粒里轻轻拨掉树苗上的黄沙,动作轻得像哄自家娃娃。
检查过苗苗后,中年男人走向杨树,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摸上粗糙的树干,带下颗颗黄沙。
就像他们,浑身裹着沙,谁也说不清前头会不会有更猛的风沙,只能揣着颗惴惴的心往前熬。
中年男人想了很久,其实他也不知道那天还有多久,但他已经花了50年了,也许还会有50年,也许还会有100年,他是看不到了,但总有人能看到。
*
林家的气氛因为转机松快起来,家里一下子都忙碌起来。
林岳又把一家人凑在一起,江以清很久没见到林景铄,他这两天住校读书,连昭告宴也没来参加。
林景耀则那天昭告宴后,一直忙着研究所的工作。
饭桌上,少了林盈月,其余的人都坐着。
”家里不会又要冒出一个妹妹来吧,“林景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林岳看着他吊儿郎当,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胡说八道!心思能不能用在正途上?”
家门不幸。
孟瑞芝连忙打圆场:“景铄,吃饭呢,别乱说话。”
说着给少年夹了块红烧肉,把话题岔开。
”今天回来就是告诉你们,我们过两天就要搬家。“林岳看着桌上每个人的表情,有诧异,有意料之中。
”为什么,就因为家里多一个人?“林景铄一下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圆。
这次,林岳压根没理他,把他当做看空气,自顾自开口。
”我们要举家搬迁到西北,我已经向上头申请了。“
林景天对这个结果有些诧异,但确实是现阶段最好的选择。
而对家里情况还完全不知情的林景铄再次开口。
”为什么!?“
他还在读书呢!!
虽说他读的不认真,但也在读不是?
林岳对这个一惊一乍的儿子烦的要命,狠狠瞪了他一眼。
”爸,能告诉我们吗?“林景耀这时才开口,语气平静中带着疑惑,他这段时间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上,对家里的变故知道得不多,这突然的决定,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手上的项目还在收尾阶段。
林岳一直不想让小辈知道家里的困境,他本打算瞒着所有人。
林景天看了眼两个弟弟,沉声道:“项目的事,你去跟研究所沟通,把收尾工作交接好。景铄,学校的事我来安排,西北那边有我们部队的子弟学校,你要是再敢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两个弟弟对大哥的害怕程度大于父亲,林岳对他们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林景天不一样,他生气就是真的生气。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平静下来,孟瑞芝看着众人:“西北那边条件苦,我这两天就去把棉衣、药品都多备些,还有你们的常用东西,都收拾好,别到时候落下了。”
林家一下子忙碌起来。
依旧是半夜,这次不一样,林盈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