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03:39:04

第16章

林晚的眸光暗了下去,那抹尚未完全平息的戾气在眼底一闪而过。

她没有回应关于林老夫人的话题,只是沉默地任由许以安抓着她的手指。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母女二人细微的呼吸声。

许以安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用力握了握林晚的手指,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孩童独有的、不容置疑的直白:“安安不喜欢外婆,她是坏人。”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垂眸看向她。

许以安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只有纯粹的依赖和认同,她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她让妈妈不开心。”

“我、和妈妈,”

她用小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林晚,最后将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是一边的。”

“......”

林晚彻底沉默了。

她看着女儿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面映照着她自己有些苍白的脸。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那个所谓的“家”,还是在这个冰冷的婚姻牢笼里,她始终是孤身一人。

林家视她为筹码和污点,许沉渊视她为合作伙伴和麻烦,甚至连她自己,都早已习惯了与整个世界为敌。

从未有人,用如此简单、如此笃定的语气,告诉她——“我们是一边的”。

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站队,一种稚嫩却坚定的守护。

林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酸涩,胀痛,却又带着一种陌生的让她几乎想要落泪的暖意。

那厚重的、包裹着她心脏的冰壳,在这句话面前,发出了清晰的、碎裂的声响。

她猛地抽回了被许以安握住的手,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她没有看许以安,而是倏地转过身,背对着床。

肩膀的线条紧绷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许以安看着她的背影,没有打扰。

几秒钟后,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有些生硬却又无比仔细地,将许以安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一直盖到她的下巴,掖好被角。

这个动作,比她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快步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许以安躺在被窝里,被子上似乎还残留着林晚指尖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和松节油的气息。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当别墅再次陷入沉睡,许以安悄无声息地潜入书房。

打开电脑,连接加密网络。

她调出了之前搜集到的,关于林老夫人名下那家参与异常资金流动的小公司的所有资料。

偷税漏税的证据链清晰完整。

她没有丝毫犹豫,编写了一个简单的匿名发送程序,将这份礼物,精准地投递到了税务部门的举报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清除了所有痕迹,关掉电脑。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许以安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只是个开始。

谁敢让妈妈不开心,就要付出代价。

她和妈妈是一边的。

欺负我们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

只是有时候,这代价来得悄无声息。

......

接连几天,别墅里异常安静,连林璇那令人厌烦的身影都没再出现。

许以安乐得清静,病体也一天天利索起来。

她依旧雷打不动地在早餐后,捧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蹬蹬蹬跑上二楼。

画室的门,如同她预期的那样,虚掩着,留出一道邀请般的缝隙。

推门进去,松节油的气味依旧浓烈,但空气中似乎少了些往日那种沉滞的压抑。

林晚背对着她,站在画架前,画笔在调色板上蘸取着。

许以安轻手轻脚地将蜂蜜水放在小几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画布,然后,她愣住了。

画布上,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阴郁、以暗黑和猩红为主调的色块。

背景依旧深邃,是一种浓郁的如同夜幕降临前的蓝紫色,但在这片蓝紫之中,却大胆地泼洒上了大片温暖明亮的橙黄与茜素红,像是夕阳最后燃烧的余烬,又像是黑暗中倔强点燃的篝火。

笔触不再是充满破坏力的挥洒,多了几分克制与勾勒。

更让许以安心脏微微加速的是,在那片温暖色彩的边缘,靠近画布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用极细的笔触,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小小的轮廓。

那轮廓,梳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发梢处,点缀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用鲜红色点出的蝴蝶结。

和她昨天偷偷放在门口的那张画里,自己头上的蝴蝶结,一模一样。

许以安的小嘴微微张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星。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幕。

林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画笔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许以安按捺住心里的雀跃,没有立刻出声。

她像往常一样,走到自己的小角落,铺开画纸,拿出蜡笔。

但今天,她画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忍不住飘向那个画架,飘向那个藏在绚烂色彩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原来,妈妈看到了。

原来,妈妈记住了。

原来,妈妈把她画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包裹住了许以安。

这种感觉,比她上辈子成功攻破最严密的防火墙时还要强烈千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放下了画笔,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的创作。

她转过身,习惯性地走向小茶几,去拿那杯温度应该刚刚好的蜂蜜水。

许以安抓住这个机会,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画架旁,仰起头,指着那个小小的、戴蝴蝶结的轮廓,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惊喜和确认:“妈妈!这个......这个是我吗?”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期盼。

林晚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温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一瞬的表情。

她没有看许以安,目光落在画布上那个小小的红色蝴蝶结上,沉默了足足有三秒。

就在许以安以为她又会像以前那样无视或者冷漠离开时,林晚极轻极快地,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