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在金海湾紧闭的玻璃门上时,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警戒线外。
是秦明。
赵立国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秦明,你可算来了,辛苦辛苦。”
秦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径直走向案发现场,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现场在哪?”
赵立国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简单介绍着情况。
来到凶案现场后,秦明一言不发,像一架精密的仪器,开始扫描整个房间。他的目光从墙壁的木纹,到地板的缝隙,再到角落里那堆已经冷却的火山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不像其他警察那样四处翻找,而是站立了许久,似乎在用思维重构案发时的情景。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几个人的呼吸声。
良久,秦明才动了。他走到电炉旁,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些火山石。然后,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拂过地板上的一处血渍边缘。他的动作极轻,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
“死者的尸检报告。”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是他到场后说的第二句话。
“啊,有,有!”李凯连忙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报告递过去,“初步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推断为昨天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致命伤是腹部的大面积切割伤,导致大出血和内脏破损。另外,法医在死者的血液里检测到了微量的安眠药成分,但剂量不足以致死,只是让他昏昏欲睡。”
秦明接过报告,一目十行地扫过,重点在创口分析和毒理报告那几页停留了几秒。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昨天下午一点到三点,所有员工和客人的不在场证明。”他又说。
李凯再次手忙脚乱地递上另一叠文件。
秦明快速翻阅着,当看到搓澡工周全的笔录时,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笔录上写着,周全在下午两点十分到三点半之间,都在员工休息室和另外三名同事一起看电视,四人可以互相作证。
“把他叫来。”秦明将文件丢回给李凯,语气不容置疑。
“叫他来干嘛?”王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质问道,“我们已经问过了,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一来就指手画脚,到底懂不懂规矩?查案子是需要证据的,不是凭你一张嘴想当然。从今天一进来我就看你不顺眼,好大的架子啊,是不是以为破了上次的案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秦明终于正眼看了王虎一眼,那眼神冷得像手术刀,让王虎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想做什么需要向你解释?”秦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你......”王虎被噎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却被赵立国一把拉住。
“王虎!闭嘴!”赵立国低声喝道,“按他说的做!”
王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地瞪了秦明一眼,转身摔门而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赵立国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秦明说:“秦明,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个臭脾气......”
“把金海湾大厅、走廊和后厨,所有能找到的监控录像,过去二十四小时的,全部拷贝一份给我。”秦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继续下达指令,仿佛刚刚王虎的挑衅只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
“好,好,李凯,快去办!”赵立国连忙吩咐道。
很快,搓澡工周全被带到了桑拿房门口。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中等,其貌不扬,一双手因为常年泡水而显得有些浮肿,但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看到门口站着的秦明和赵立国,他显得很紧张,眼神躲闪。
秦明没有问他任何关于案子的问题,只是盯着他,忽然开口:“你一天要给多少人搓澡?”
周全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准,多的时候二三十个,少的时候十几个。”
“用什么工具?”
“搓澡巾,还有盐、奶......都是店里配的。”
“桑拿房的温度是你负责调控的吗?”
“不,不是......是设备部的同事负责,我们只管服务客人。”
秦明问了几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后,便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周全如蒙大赦,慌忙转身离开。
赵立国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秦明,这......这就完了?你到底想查什么?”
秦明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刚刚拿来笔记本电脑,正在拷贝监控的李凯说:“把昨天下午一点,后厨制冰机的监控画面调出来,放大。”
李凯依言操作。画面上,后厨一片忙碌。下午一点十五分左右,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身影走到了大型制冰机旁,从里面取走了一大块方形的、足有半米长的透明冰块,然后迅速从后门离开了。由于角度和光线问题,那人的脸看得并不真切。
“这人是谁?”赵立国凑过来看。
“不清楚,可能是厨房打杂的,要冰块给海鲜保鲜吧。”李凯猜测道。
秦明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又看了看他取走冰块的时间,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精光。
“李凯,”他忽然开口,“去后厨,再取一块同样大小的冰。王虎呢?”
“他......他可能在车里生闷气。”赵立国尴尬地说。
“叫他回来。让他拿着那块冰,站在这间桑拿房门口,计时。”秦明的命令越来越奇怪,“再找人去查一下,这间桑拿房在正常运作时,内部的最高温度和湿度是多少,以及它的排水系统是如何设计的。”
赵立国彻底懵了。冰块?桑拿房温度?排水系统?这些东西和一宗残忍的谋杀案有什么关系?他想问,但看到秦明那张冰冷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问了也白问。
李凯虽然也满心疑惑,但出于对秦明的崇拜,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跑去执行命令。
不一会儿,王虎黑着脸被赵立国从车里拽了回来。当他听到秦明让他抱着一块大冰块像傻子一样站在门口时,他当场就爆炸了。
“你他妈耍我玩呢?老子是刑警,不是给你做实验的小白鼠!抱块冰?你脑子被门夹了?”
秦明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选择不执行,然后等着这件案子变成悬案,市局的板子打在赵队和你的身上。”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王虎的软肋。他虽然鲁莽,但也知道这案子的压力有多大。他咬着牙,从李凯手里夺过那块冒着寒气的冰块,恨恨地骂道:“好,老子就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秦明不再理他,转身对赵立国说:“尸检报告上说,死者腹部的创口长约四十厘米,深达十五厘米,边缘平滑,无撕裂痕迹。能造成这种伤口的,绝不是普通的刀具。它必须具备极高的硬度和锋利度,而且体积不小。”
赵立国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搜遍了整个洗浴中心,也没找到类似的东西。”
“因为它消失了。”秦明淡淡地说。
“消失了?”
“对。”秦明走到桑拿房的木凳旁,指着地板上一个不起眼的排水口,
“在这里,彻底消失了。它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