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引!龙脉归源——!”
影枭少女清冷沙哑的呐喊,裹挟着古老悲怆的韵律,穿透锁龙桩核心震耳欲聋的毁灭轰鸣!她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攥着那块染血的、滴血心脏图腾最核心的羊皮残片,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天枢柱顶端、那幽光狂乱流转的九宫盘中心孔洞,狠狠按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九宫盘中心孔洞幽光暴涨!如同深渊睁开了饥渴的巨眼!那块被鲜血浸透的羊皮残片在触及孔洞幽光的瞬间,竟如同冰雪般消融!不,是**分解**!化为无数细如尘埃、闪烁着暗红光泽的粒子流,被那幽光贪婪地吸入孔洞深处!
嗡——!!!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狂暴、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金属嘶鸣,猛地从天枢柱核心炸裂开来!整个巨大的幽蓝金属柱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柱,瞬间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炽白光芒!柱身上所有古老符文不再是流转闪烁,而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引信,疯狂地、无序地燃烧、崩解!
“不——!!!”掌印那沙哑的嘶吼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惊怒!他枯槁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飓风中剧烈摇晃,试图扑向天枢柱,但脚下剧烈起伏、如同怒涛般扭曲的金属地面将他死死困住!那双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瞳孔,此刻竟映照出天枢柱崩毁的炽白光芒,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晚了!
轰——!!!
天枢柱顶端,那巨大的九宫盘,如同被内部积蓄到极限的毁灭之力撑爆,猛地炸裂开来!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无声的湮灭!
炽白的光球瞬间膨胀!吞噬了柱顶的影枭少女,吞噬了周围的空间!九宫盘碎裂的幽蓝金属碎片如同亿万淬毒的冰晶,在炽白光芒的推动下,呈环状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速度快到撕裂空气,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
噗噗噗噗——!
距离最近的数名玄羽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身上的深青色劲装连同皮肉骨骼,瞬间被密集的金属碎片洪流撕成漫天血雾和碎块!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呃!”影枭少女首当其冲!炽白的光芒和毁灭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她身上!她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如同纸片般碎裂!纤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人在空中,口中已喷出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后背狠狠撞在后方一根剧烈震颤的巨柱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随即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被这毁灭性的爆炸推向了无法想象的巅峰!
巨坑底部,那被九条锁链死死缠绕的暗红“心脏”,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远古凶兽,猛地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暗红光芒!整个洞窟瞬间被染成一片血海!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大地本身在碎裂的恐怖搏动,狠狠撞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嘎吱——嘣!!!
缠绕“心脏”的九条巨大黑色锁链,再也无法承受这狂暴的力量!如同被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鸣,寸寸崩断!
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锁链碎片,如同失控的巨蟒,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抽打、横扫!坚硬的金属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巨大的金属穹顶被抽打出恐怖的凹陷!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整个锁龙桩核心,彻底沦为能量肆虐、物质崩解的地狱!
“地脉失控!撤!!!”掌印那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一丝绝望的尖利,穿透毁灭的狂潮!他枯槁的身影在能量飓风和锁链碎片的死亡风暴中如同鬼魅般飘忽闪烁,险之又险地避过数次致命抽击,朝着最近的通道入口亡命扑去!
幸存的玄羽卫(包括那枯槁老者)早已顾不上镇压和命令,在毁灭风暴中如同丧家之犬,凭借本能和强悍的身手,狼狈不堪地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死亡锁链和激射的碎片,朝着各个通道入口亡命逃窜!
而我,被天枢柱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在距离巨坑边缘不远、一处相对凹陷的金属平台上!巨大的撞击力让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雪上加霜!断裂的肋骨彻底错位,深深刺入肺腑!剧痛如同亿万钢针瞬间贯穿灵魂!眼前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血色吞噬!大口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
一条断裂的巨大锁链末端,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死神的巨鞭,朝着我瘫倒的位置狠狠横扫而来!阴影瞬间笼罩!
完了…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气息猛地扑近!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到我的身上!用她那同样伤痕累累、布满淤青和血痕的身体,死死护住了我的头胸要害!
是影枭!
她竟然没死!在硬抗了九宫盘爆炸的冲击后,凭借恐怖的意志和求生本能,在毁灭风暴中找到了我!
噗!
断裂的锁链末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抽打在她护住我的后背上!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带着骨骼碎裂声的惨哼从她紧咬的唇间迸出!她身体猛地一弓,口中鲜血狂喷,温热的液体混杂着内脏碎块,喷溅在我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狠狠扫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一块扭曲拱起的金属板残骸上!又弹落在地!
影枭的身体软软地压在我身上,气息微弱如游丝,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脊椎骨以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扭曲着。但她沾满血污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抠在冰冷的金属地面,试图撑起身体。
“咳…咳咳…”我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喘都带出更多的血块,视野被血色和黑暗模糊。身体的感觉正在飞速流逝,唯有胸口那两块紧贴皮肉、被血浸透的羊皮残图,传来冰冷的触感。
锁链的呼啸、金属的扭曲呻吟、能量风暴的咆哮、玄羽卫濒死的惨叫…所有声音都在飞速远去。
黑暗…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残存的意识彻底吞没。
就在这时!
被影枭按入九宫盘、引爆天枢柱的那块核心龙脉图残片,所化的暗红粒子流,在彻底被孔洞幽光吞噬后,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最狂暴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巨坑底部那挣脱束缚的暗红“心脏”!
轰!!!
暗红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膨胀到极致!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毁灭与原始生机的**暗红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从巨坑中心喷薄而出!洪流并非火焰,而是由纯粹到极点的地脉能量构成!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湮灭!崩断的锁链、破碎的金属、嶙峋的岩石…一切物质瞬间被分解、同化!
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瞬间吞没了整个锁龙桩核心洞窟!炽白的天枢柱残骸、挣扎的玄羽卫身影、扭曲的穹顶…一切都在那暗红的洪流中无声消融!
毁灭的暗红光芒,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瞬间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意识在绝对的光与热(尽管那洪流并非灼热,却带来一种灵魂层面的焚烧感)中彻底沉沦。最后的感知,是身下冰冷金属传来的剧烈震颤,和影枭那微弱却依旧死死护住我的身体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冰冷。刺骨的冰冷再次包裹了残存的意识。
没有剧痛。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粘稠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身体仿佛不再存在,只剩下一点微弱到忽略不计的意识火苗,在无边的虚空中飘荡。
死了吗?
终于…结束了?
不!
一点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冰冷意志,如同黑暗虚空中划过的流星,猛地刺穿了混沌!
活下去!
地图…龙脉…血仇…幽州…
无数破碎的念头如同沸腾的气泡,在沉寂的意识深处疯狂翻涌!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轰然爆发!
“呃…”一声微弱的、如同游丝般的呻吟,从干裂的喉咙深处挤出。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焊死,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不再是幽蓝与暗红交织的毁灭地狱。
头顶,是低矮、嶙峋、挂着冰冷水珠的黑色岩层。微弱的光源来自不远处石壁上几簇顽强生长的、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苔藓的霉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铁锈混合着硫磺的陈旧气息。
这里像是一条巨大的地下暗河边缘。脚下是冰冷湿滑的岩石,身下是粗糙的砂砾。湍急的河水在不远处咆哮奔流,带来潮湿冰冷的水汽。
我还活着?
身体的感觉如同潮水般缓慢回归。剧痛!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拆散又草草拼凑!胸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肋骨和肺腑的伤口,带来窒息般的闷痛!左臂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身体,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胸前伤口被冰冷的河水浸泡过,火辣辣地灼痛,绷带早已不知所踪,翻卷的皮肉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
高烧带来的灼热与体表的刺骨冰寒疯狂撕扯着残存的神志。
“唔…”身边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的呻吟。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
影枭就蜷缩在我身侧不远处的岩石凹陷里。
她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早已破碎不堪,如同褴褛的布条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苍白却布满新旧伤痕和淤青的皮肤。后背那道被锁链抽中的恐怖伤口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边缘的皮肉翻卷发白,混合着泥沙和暗红的血痂。她的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折。脸上蒙面的黑巾早已不见,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如纸、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脸颊。嘴唇紧抿,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幽绿的苔藓微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微微颤抖。
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被那毁灭性的暗红洪流抛飞到了这条地下暗河边?还是锁龙桩核心毁灭时,触发了某种空间转移的古老机关?
目光扫过周围。湍急的暗河,冰冷的岩石,死寂的黑暗。没有追兵的踪迹。暂时安全?
但死亡的阴影并未远离。重伤、寒冷、饥饿、还有随时可能恶化的伤势…这具残破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动起来!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试图撑起身体。但仅仅是挪动一下手臂,就牵动了胸口断裂的肋骨,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全身!眼前猛地一黑,一口腥甜的液体再次涌上喉咙!
“呃…”身边的影枭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她紧闭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冰冷锐利,只剩下巨大的痛苦、迷茫和极度的虚弱。当她模糊的视线聚焦,看到近在咫尺、同样奄奄一息的我时,瞳孔猛地一缩!沾满血污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毒刺早已在毁灭风暴中遗失。
一丝本能的警惕和敌意,混合着巨大的痛楚,在她眼中闪过。
四目相对。
幽绿的苔藓微光下,两张同样布满血污、苍白濒死的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绝望和冰冷的河水气息。
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喘息和暗河奔流的咆哮。
我沾满泥污血痂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探入怀里。动作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影枭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沾满血污的左手下意识地绷紧,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尽管这动作让她后背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
我没有掏出武器。
沾满血污的手指,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怀里夹出了那两块紧贴皮肉、同样被血水浸透的羊皮残图——幽州潜渊与涿州锁龙。
两块残图在幽绿的微光下,边缘的断裂处犬牙交错,那滴血心脏图腾依旧狰狞残缺。
我将这两块染血的残图,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沉重,推到了我和她之间冰冷的岩石上。
然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双充满痛苦和惊疑的眸子。
“…图…你的…”我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抠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合作…或者…一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囚徒困境的绞索,再次抛出。在这绝境的地下河边,抛给这个同样濒死、带着玄羽卫烙印的“影枭”。
是选择立刻抢夺这近在咫尺的两块残图,赌自己能拖着残躯活下去?还是…暂时放下仇恨和猜忌,依靠这个诡计多端却同样掌握关键信息的“瘟神”,搏一线渺茫生机?
暗河的水声呜咽,如同亡灵的叹息。
影枭死死盯着岩石上那两块染血的残图,又缓缓抬起眼,看向我胸前狰狞翻卷的伤口,看向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濒死野兽般的冰冷和疯狂。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淌。
最终,她沾满血污的左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在她痛苦的眼眸深处闪过——挣扎、权衡、还有一丝…被绝境逼出的、同病相怜的绝望?
她没有说话。
只是极其艰难地、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同样颤抖着,探入自己破碎衣襟的深处。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
是一块同样边缘染血、材质相同的羊皮残片——正是那引爆锁龙桩核心的、滴血心脏图腾最核心的部分!
她沾满血污的手指,同样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将这块染血的残图,缓缓放在了岩石上,紧挨着我推过去的两块。
三块染血的羊皮残图,在幽绿的苔藓微光下,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断裂的边缘犬牙交错,那狰狞的滴血心脏图腾,在核心碎片的归位下,终于显露出一丝完整的轮廓。
幽州潜渊、涿州锁龙、以及那滴血的心脏。
染血的龙脉图,在绝境的地下河边,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破碎的聚合。
影枭沾满血污的手指,在放下最后一块残图的瞬间,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她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从染血的地图上抬起,再次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无声的询问。
合作?如何合作?在这地狱般的绝境里?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刀片。目光扫过她后背那恐怖的伤口和扭曲的手臂,又感受着自己胸腔内碎裂的骨头和左臂的麻痹。
资源。力量。秩序。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我们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具残破的身体,和对方身上可能存在的、微不足道的“工具”。
“…水…处理伤口…”我嘶哑地开口,目光投向不远处咆哮的暗河,“…火…必须…生火…”
影枭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冰冷的河水,又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和扭曲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抗拒和极度的痛楚。处理这样的伤口,无异于新一轮酷刑。
“…你后背…我手臂…”我喘息着,沾满血污的右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完全麻痹的左臂,“…互相…处理…才能…活…”
囚徒的困境,变成了互相依存的手术。
她沉默了片刻。幽绿的微光映照着她沾满血污和泥渍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痛苦中微微颤抖。最终,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牵动伤口,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本就苍白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无声的契约,在冰冷的暗河边,在染血的龙脉图旁,以最原始的方式达成。
我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和膝盖,一点点朝着暗河边缘挪去。每一步都像在刀山上爬行。影枭也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右手和身体一点点蹭过去。
冰冷的河水刺骨。我撕下自己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下摆,浸透冰冷的河水。影枭也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
回到那处相对避风的岩石凹陷。三块染血的龙脉图被小心地移到角落干燥处。
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我沾满血污的右手,握着浸透冰冷河水的破布,颤抖着,伸向她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沾满血污的右手死死抠住了身下的岩石,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冰冷的湿布触碰到翻卷的皮肉边缘。
“呃——!”她身体猛地一弓,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她残存的破碎衣物!
我咬着牙,无视自己胸口的剧痛,用布条小心地、一点点清理着伤口边缘的泥沙和凝结的血块。动作极其缓慢,每一次触碰都引来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压抑的痛哼。粘稠的污血和坏死的组织被清理出来,露出底下更加狰狞的创面。
她的后背因剧痛而剧烈起伏,紧咬的嘴唇渗出血丝,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冰冷的岩壁,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这具承受酷刑的躯壳。
清理完毕。没有药。只能再次用冰冷的河水浸湿布条,敷在伤口周围,试图减轻一些灼痛和可能的感染。
轮到我了。
她喘息着,沾满血污的右手同样颤抖着,拿起另一块浸透冷水的布条。那双带着巨大痛楚和一丝麻木的眸子,看向我完全麻痹、毫无知觉的左臂,以及手臂上那道被她的毒刺划开、此刻边缘已经呈现诡异青黑色的细长伤口。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随即,被冰冷的决绝取代。沾着冰冷河水的布条,狠狠按在了我左臂的伤口上!
“嘶…”冰冷的触感和毒素被刺激带来的钻心灼痛,让我倒抽一口凉气!但更强烈的痛楚来自胸口断裂的肋骨。
她没有任何停顿,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暴,用布条狠狠擦拭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开始溃烂的皮肉!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我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她沾满血污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近距离地、毫无感情地撞上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冰冷依旧,但在那深不见底的冰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她低下头,继续擦拭的动作。依旧粗暴,但力道似乎…微妙地减轻了一丝?
处理完彼此最致命的伤口(尽管只是最简陋的清理),仅存的一点力气也彻底耗尽。我们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如同两条被抛上岸的濒死之鱼,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寒冷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吞噬着身体最后的热量。高烧让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摇摇欲坠。
必须生火!否则不用等伤势恶化,低温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目光扫过四周。湍急的暗河,冰冷的岩石,潮湿的空气…唯一的可燃物,似乎只有石壁上那些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苔藓?但那东西摸上去湿滑冰冷,怎么可能点燃?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漫上心头。
就在这时——
影枭沾满血污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她的指尖,颤抖着,指向暗河对岸一处不起眼的、被水流冲刷形成的岩石凹槽。
借着幽绿苔藓微弱的光芒,隐约可见那凹槽里,堆积着一些黑乎乎的、如同油脂凝结般的块状物!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硫磺和矿物气息的怪味,顺着水汽飘了过来。
**地火油膏!**一种存在于某些地下矿脉附近、极易燃烧的天然矿物油脂!
希望!
但暗河湍急,水流冰冷刺骨,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如何过去?
影枭的目光从油膏移向我,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带着询问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那条完全麻痹、但似乎…还能被身体拖着移动的左臂。
一个疯狂而默契的念头,在两人濒死的眼神交汇中无声形成。
她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我麻痹的左臂!我则用尽全身力气,用还能动的右手和右腿,狠狠蹬在身后的岩石上!
两人如同连体的伤兽,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狠厉,朝着湍急冰冷的暗河,猛地扑了过去!
噗通!
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巨大的冲击力和湍急的水流几乎将我们冲散!呛人的河水灌入口鼻!胸口的伤口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影枭后背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血水瞬间在河水中晕开!
“呃!”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抓住我左臂的手如同铁钳,死也不松!
我们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狠狠撞向对岸!冰冷的岩石撞得我眼冒金星!
挣扎!用尽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挣扎!
终于,沾满泥浆和血水的手,死死抠住了对岸岩石的缝隙!
连滚爬爬,如同两条泥鳅,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对岸的岩石。寒冷让身体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河水腥味。
影枭挣扎着爬到那处岩石凹槽,用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抓起几块黑乎乎、散发着硫磺怪味的地火油膏。
回到相对避风的角落。
没有火种。火折子早就在连番的逃亡和毁灭中遗失。
影枭看着我,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油膏,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闪过一丝茫然。
我沾满泥浆血水的右手,颤抖着伸入怀中。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一块边缘被河水泡得发白、但依旧坚硬的燧石!这是在七里坡的屠杀后,从某个契丹兵尸体上搜刮到的,一直贴身保留。
我拿起燧石,又艰难地挪到旁边,捡起一块相对尖锐的黑色铁矿石碎片(显然是锁龙桩毁灭时被暗红洪流抛飞过来的残骸)。
然后,在影枭带着一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我将燧石和铁矿石碎片用力撞击!
嚓!嚓!嚓!
刺耳的金石摩擦声在死寂的暗河边响起!每一次撞击都耗尽力气,火星在幽暗中明灭不定,却无法引燃任何东西。
“咳咳…”剧烈的动作再次牵动伤口,我咳出大口血沫,眼前阵阵发黑。
影枭默默地看着,突然,她沾满血污的手伸向自己破碎衣襟的内侧。摸索片刻,她掏出了一小撮东西——极其干燥、如同绒絮般的苔藓纤维!显然是她之前攀爬岩壁时,在干燥处收集的引火物!
她将干燥的苔藓纤维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片上,又拿起一块地火油膏,用指甲费力地刮下一些黑色的粉末,混入苔藓纤维中。
我再次举起燧石和铁矿石。
嚓!嚓!嚓!
火星溅落!落在混合了油膏粉末的干燥苔藓上!
一点!两点…火星如同微弱的萤火,顽强地附着在苔藓纤维上!
影枭立刻俯下身,对着那微弱的火星,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吹气!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初生的婴儿。
呼…呼…
微弱的火星在气流中明灭不定,顽强地挣扎着…终于!
噗!
一点微弱的、带着硫磺怪味的橘黄色火苗,猛地窜了起来!瞬间点燃了混合着油膏的干燥苔藓!
火!微弱的、却代表着希望的火!
影枭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她立刻将燃烧的苔藓小心翼翼地移入早已准备好的、堆放在岩石凹陷处的地火油膏块上!
轰!
油脂遇到明火,瞬间爆燃!一团散发着刺鼻硫磺味、但散发着灼热光明的橘黄色火焰,猛地升腾而起!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温暖的火焰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两张同样布满血污、苍白濒死、却在这一刻被火光染上一丝微弱生机的脸。
三块染血的龙脉残图,静静地躺在火堆旁,在跃动的火光下,那滴血的心脏图腾似乎也随之微微搏动。
幽深的暗河边,冰冷的绝望暂时被这微弱的火光照亮。染血的同盟在死亡的边缘结成,前方,是依旧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未知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