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当铺:神君现代典录》
上午九点,西安咸阳机场。
周守一坐在候机厅的角落,闭目调息。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比起昨夜已经好了许多。眉心处那道淡金色的纹路时隐时现,那是神格碎片初步融合的标志——虽然只是微小的一块,但至少止住了神力持续流失的颓势。
王术——或者说此刻控制身体的是林晚照——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从机场书店买的《成都旅游指南》,却一页都没翻。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是在内视与妹妹的神魂交流。
“姐姐,你这样控制身体,会不会累?”王术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还好。”林晚照回应,“倒是你,要适应我们共用感官的状态。我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我听到的,你也能听到。刚开始可能会觉得信息过载。”
“我能适应。”王术顿了顿,“姐姐,你在节点里待了三年……重楼有没有说过他最终的目的?我是说,除了打开封印夺取神核之外,他到底想做什么?”
林晚照沉默了几秒。
“他提过一个词……‘新神纪’。”她缓缓道,“他说神族统治的时代已经过去三千年了,该换一种秩序了。他说他要建立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让最强大的存在统治一切,淘汰弱者。”
“那不就是……丛林法则?”
“比那更极端。”林晚照的声音带着寒意,“他说他要抹去‘怜悯’‘仁慈’这些‘软弱的情感’,让世界回归最原始、最纯粹的生存竞争。而他,会成为那个新世界的……‘天道’。”
王术倒吸一口凉气。
以己心代天心,以私欲代法则。这是何等狂妄。
“所以他需要神核。”周守一的声音突然插入姐妹俩的神念交流——不知何时,他也将神念探入了王术的识海,“神核是天地本源,拥有制定规则的力量。如果他完全掌控神核,确实有可能在局部范围内重构天地法则。”
“神君。”林晚照立刻恭敬道。
“不必多礼。”周守一说,“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叫我周守一就好。”
“那……周先生。”林晚照从善如流,“我们到了成都后,具体该怎么做?直接去找陈墨吗?”
“先观察。”周守一道,“陈墨是道士,常年接触玄学,对超自然事物的接受度应该比较高。但他既然一直拒绝赵明轩的接触,说明他有自己的顾虑。我们需要先了解他在顾虑什么。”
广播响起登机通知。
三人起身走向登机口。周守一走路时脚步还有些虚浮,王术(林晚照)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手的瞬间,她感觉到周守一体内那股虚弱但依然浩瀚的神力波动,像是即将熄灭却依然灼热的余烬。
“您真的能撑住吗?”她低声问。
“必须撑住。”周守一看着她,眼神里有种不容动摇的决绝,“重楼在等我们倒下,我不能让他如愿。”
飞机起飞时,周守一靠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逐渐变小的古城西安。这座承载了十三朝兴衰的城市,如今又成了另一场斗争的起点。
三千年前,他在这里设下封印。
三千年后,他要在这里阻止那场封印被破坏。
因果循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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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成都双流机场。
走出航站楼的瞬间,周守一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息——不是阴气,也不是灵气,而是一种温和但坚韧的“道韵”。成都这座城,自古就是道教重地,青城山、鹤鸣山都在周边,千年道统的沉淀让这座城市的气场与众不同。
但在这股道韵之中,周守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缕气息。
神格碎片的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几乎被道韵完全掩盖,但他体内的碎片产生了明确的共鸣。第二块碎片,确实在这里,而且就在成都市区内。
“我们先去青羊宫附近找地方住下。”周守一说,“陈墨的工作室就在那一带。”
他们在青羊宫旁的一家老茶馆二楼订了两间房。房间古色古香,推开窗就能看到青羊宫的红墙绿瓦,还能闻到香火和檀香的味道。
安顿好后,周守一站在窗前,闭目感应。神格碎片的共鸣更加清晰了,方向指向……青羊宫内部?
“碎片在道观里?”王术(林晚照)走到他身边。
“不确定,但大概率是。”周守一睁开眼,“青羊宫是成都最古老的道观之一,始建于唐朝,历代都有高人驻守。如果有什么上古之物,藏在里面最安全。”
“那我们进去找?”
“不能硬闯。”周守一摇头,“道观有祖师爷的香火愿力护持,强行闯入会触发防御。而且,如果碎片真的在里面,道观的人可能早就发现了,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想了想:“晚上去探探路。现在先去找陈墨。”
根据赵明轩提供的地址,陈墨的“道文化工作室”就在青羊宫背后的老街里。那是一条游客很少的小巷,两旁都是些卖香烛、符箓、法器的店铺,偶尔有几家算命看相的小门脸。
陈墨的工作室在巷子深处,门面很不起眼,只挂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篆书写着“墨斋”二字。门关着,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周守一上前敲门。
等了约半分钟,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二十多岁,扎着道士髻,穿着朴素的道袍。
“今天不营业。”她的声音很冷淡。
“我们找陈墨道长。”周守一说,“关于守印人的事。”
女人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你们找错地方了。”
她就要关门,但周守一伸手抵住了门板。不是用力,只是轻轻一按,门就停住了,任凭女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我们没有恶意。”周守一平静地说,“只是想和陈道长谈谈封印和节点的事。告诉他,昆仑故人来访。”
女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松开了手:“等着。”
门重新关上。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这次开门的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现代装束——深色夹克和休闲裤,但气质有种出尘的感觉,眼神清澈,眉宇间透着书卷气。
正是陈墨。
“请进。”他的声音温和,但眼神里的警惕没有完全消失。
工作室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分前厅和后室。前厅摆满了各种道教典籍、法器、还有几尊神像,香炉里燃着檀香,烟雾袅袅。后室用竹帘隔开,隐约能看到里面是个茶室。
“坐。”陈墨示意他们在茶室坐下,亲自泡茶。那个年轻女道士守在门口,像一尊门神。
“周先生,王小姐。”陈墨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赵明轩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会来。但恕我直言,守印人的事……我不想掺和。”
“为什么?”周守一问。
“因为没用。”陈墨苦笑,“我祖父是陈家的守印人,他临终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也曾像你们一样,想履行使命,保护节点。但后来我发现,时代变了。”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现在是科技时代,人们信的是科学,不是神魔。你跟他们说封印、说天魔,他们会把你当疯子。而且……重楼的势力太大,我们斗不过。”
“所以你选择逃避?”林晚照控制着王术的身体开口,语气有些尖锐。
陈墨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不是逃避,是认清现实。王小姐——或者说林小姐,你在节点里待了三年,应该比我更清楚重楼的手段。他手底下有修行者,有异能者,甚至可能有现代武器。我们呢?几个懂点法术的道士,再加一些血脉特殊的普通人,怎么斗?”
“如果加上我呢?”周守一忽然说。
陈墨看向他:“周先生,赵明轩说您是昆仑神君的传人,我相信您有些本事。但恕我直言,就算您真是神君转世,现在的您……有当年几成实力?”
这个问题很直接,也很现实。
周守一沉默片刻,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金色的神火燃起。火焰很小,只有烛火大小,但其中蕴含的威能让整个茶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陈墨的脸色变了。
他作为道士,对能量感应很敏锐。他能感觉到这缕火焰中蕴含的层次,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修行者——不,那根本不是修行者的范畴,那是……神性的力量。
“不到一成。”周守一收起神火,“但我每找回一块神格碎片,就能恢复一部分力量。第一块在西安找到了,第二块……就在成都。”
陈墨的眼神剧烈波动:“您是说……”
“青羊宫里,有我的一块神格碎片。”周守一直视他,“我需要你的帮助,进入道观找到它。作为交换,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也会在封印危机解除后,传授你真正的道法——不是人间这些残缺的传承,而是昆仑正统。”
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对一个道士来说,真正的仙道传承是无价之宝。
但陈墨依然犹豫:“青羊宫是千年古观,里面阵法重重,而且现任观主清虚道长是真正的高人,修为深不可测。硬闯的话……”
“不是硬闯。”周守一说,“是交易。我可以用一些东西,换取进入寻找的机会。”
“什么东西能打动清虚道长?”陈墨皱眉,“他老人家清修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寻常宝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周守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玉简通体碧绿,表面光滑如镜,里面隐隐有金色符文流转。
“这是《道德真经》的原本注释。”他说,“不是后世流传的版本,而是老子西出函谷关前,亲手刻在玉简上的最初注解。里面包含了他对‘道’的完整理解,以及……一些飞升之前的感悟。”
陈墨的呼吸急促起来。
对道士来说,这简直是圣物中的圣物。
“您……您怎么会有……”
“三千年前,老子西行至昆仑,与我论道三日。”周守一淡淡道,“临走时,他将这枚玉简赠予我,说‘后世若有缘人,可传之’。我想,清虚道长应该会感兴趣。”
陈墨沉默了很久很久。
茶香袅袅,阳光透过竹帘洒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门口的女道士也竖起了耳朵,显然被震撼到了。
最终,陈墨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带您去见清虚道长。但能不能成,要看道长自己的意思。”
“这就够了。”周守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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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青羊宫后院的静室。
清虚道长是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人,白发白须,面容清癯,穿着最简单的灰色道袍,盘坐在蒲团上,像是已经入定。但周守一能感觉到,这位老道士体内蕴含着不弱的修为——至少相当于修行三百年以上的水准,在末法时代的地球,这已经是顶尖层次了。
陈墨恭敬地行礼,说明了来意,然后将那枚玉简呈上。
清虚道长没有立刻去看玉简,而是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像孩童,但又深邃如古井,仿佛能看透人心。
“周施主。”他看向周守一,“老道能感觉到,您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道长慧眼。”周守一微微颔首,“我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者说,不属于这三千年。”
“神君苏醒,大劫将至。”清虚道长忽然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三个月前,老道夜观天象,见北斗南斗十三星忽明忽暗,就知封印有变。又梦见一位白发老者,自称‘守墓人’,说昆仑神君将临成都,托老道相助。”
又是守墓人。
周守一心中一动。看来这位守墓人——他三千年前留下的神念化身——虽然大部分已经消散,但最核心的一缕意识还在,并且一直在暗中布局。
“守墓人还说了什么?”他问。
“他说,青羊宫地下,镇压着一样东西。”清虚道长缓缓道,“那不是凡物,而是一块‘神石’,自唐朝建观时就存在,历代观主都知道要守护它,却不知其来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周施主说的神格碎片了。”
“道长愿意让我取走它?”
“愿意,但有条件。”清虚道长说,“第一,取走神石后,青羊宫的护山大阵会减弱三成,需要周施主帮忙重新布置一个阵法,至少维持百年。”
“可以。”
“第二,封印危机解除后,周施主要为青羊宫讲道三日,将真正的道统传承留下。”
“可以。”
“第三……”清虚道长看向陈墨,“陈墨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守印人的使命在身,此去凶险。周施主要保证,无论如何,护他周全。”
陈墨眼眶一红:“师伯……”
清虚道长摆摆手,继续看着周守一:“这三个条件,周施主可答应?”
周守一郑重行礼:“必不辜负道长所托。”
“好。”清虚道长站起身,“随我来。”
他领着众人来到青羊宫最深处的一处偏殿。殿内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碑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
“就是这里。”清虚道长说,“神石就在石碑下方三丈处,有历代祖师布下的十八重封印镇守。要取出它,必须破解这些封印,而且不能破坏石碑——这碑是阵眼,一旦损坏,整个青羊宫的风水格局都会崩溃。”
周守一走到石碑前,伸手轻抚碑面。触手的瞬间,他体内的神格碎片剧烈共鸣,石碑也开始微微震动,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
果然是这里。
“我需要三个时辰。”周守一说,“在此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老道亲自为你护法。”清虚道长盘坐在殿门口,闭目入定。
陈墨和王术(林晚照)退到殿外,同样守在门口。
周守一在石碑前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金色的神力从他体内涌出,如丝线般探入石碑,开始破解第一重封印。
这个过程很慢,也很艰难。每一重封印都是历代高人所布,虽然比不上他当年的手笔,但也各有玄妙。而且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强行破坏,只能以巧劲解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殿外,天色渐暗。青羊宫已经闭观,香客散尽,只剩下几个值夜的道士在远处巡逻。整座道观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檐角风铃的清脆声响。
陈墨有些焦虑地踱步。三个时辰太长了,如果重楼的人发现周守一在这里,很可能会来捣乱。
“别担心。”王术(林晚照)忽然开口,“周先生既然敢这么做,一定有把握。”
“你怎么知道?”
“直觉。”林晚照说,“而且……我能感觉到,殿内的能量波动虽然复杂,但一直很稳定,没有出现混乱。这说明破解过程很顺利。”
陈墨看了她一眼:“林小姐,你和你妹妹……现在是什么状态?”
“共生。”林晚照简单解释,“我的命魂受损太重,只能暂时依附在术术体内。我们轮流控制身体,共享感官和记忆。”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最终封印需要守印人的心头血,你们俩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残酷,但必须面对。
林晚照沉默片刻:“到时候,用我的。术术还年轻,她应该活下去。”
“姐姐!”王术的神念在识海中抗议,“不行!要用也是用我的!”
“别争了。”周守一的声音突然插入——他的神念一直分出一缕关注着外面,“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牺牲。我会找到其他方法。”
殿内,他已经破解到第十七重封印了。
还差最后一重。
但这最后一重,让他感到了不对劲。
这重封印的气息……很熟悉。不是道家的手法,而是……
昆仑的手法。
是他自己三千年前布下的!
怎么可能?他当年确实在各地留下了一些后手,但青羊宫是唐朝才建的,时间对不上。
除非……
周守一心中一凛,想到一种可能:这块神格碎片,不是他沉睡时自然散落的,而是他当年有意埋在这里的!
为什么?
他集中精神,仔细感知这重封印。封印的核心有一个小小的“记忆烙印”,需要正确的“钥匙”才能解开,否则会触发自毁机制。
钥匙是什么?
周守一回想自己三千年前的布局习惯。如果是重要的东西,他通常会设置三重保险:血脉、记忆、还有……一个问题。
血脉验证已经通过——他的神血触发了共鸣。
记忆验证……他尝试将一缕关于昆仑的记忆注入封印。
封印微微松动,但还没完全解开。
那么就是问题了。
周守一的神念探入封印核心,果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来自三千年前:
“后来者,若你是我的转世,回答:我为何要将碎片埋于此地?”
为什么?
周守一快速思考。神格碎片是他力量的源泉,按理说应该随身携带或藏在最安全的地方。为什么特意分出一块,埋在几千年后才建起的道观地下?
除非……他预见到了什么。
预见到了三千年后的这场危机。
预见到了重楼的背叛。
预见到了自己会神力大损,需要重新收集碎片。
那么答案就是——
“为今日之劫,留一线生机。”
周守一用神念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封印核心传来一声叹息——真的是叹息,像是跨越三千年的回响:
“答对了。拿去吧,过去的我。这一次,别再重蹈覆辙。”
最后一重封印无声瓦解。
石碑下方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从中升起。那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金色晶体,形状不规则,表面流转着复杂的光纹,散发出浩瀚而古老的气息。
第二块神格碎片!
周守一伸手接住。碎片入手的瞬间,化作金色流光,融入他体内。两股同源的力量开始融合,他的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增长。
眉心那道金色纹路变得更加清晰,延伸出细小的分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他的脸色彻底恢复红润,眼神中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星海的神光。
“成了。”他站起身,感觉体内涌动着久违的力量——虽然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三成左右。加上对神力的精妙掌控,现在的他,足以应对大部分危险。
他走出偏殿时,清虚道长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周施主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托道长的福。”周守一行礼,“现在,我来兑现第一个承诺。”
他走到青羊宫的主殿前,双手快速结印。这一次,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金色的符文如流水般从他指尖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座复杂的立体阵法。
“天地为基,星辰为引,护山百年——阵成!”
最后一个字落下,金色阵法缓缓下沉,融入青羊宫的地基之中。整座道观微微震动,所有的殿堂、楼阁、甚至一草一木,都蒙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随即隐去。
“这是‘周天星辰阵’,以天上星辰之力为源,可自行运转百年,护持道观平安。”周守一解释道,“只要不是天灾级别的破坏,寻常邪祟妖魔都无法侵入。”
清虚道长感受着阵法中蕴含的磅礴力量,郑重地回礼:“神君大恩,青羊宫永世不忘。”
“道长客气了。”周守一说,“现在,我们该去处理另一件事了。”
他看向陈墨:“陈道长,带我们去第三节点的位置。”
陈墨点头:“节点在都江堰附近,离这里不远。但现在天色已晚,要不明天再去?”
“就现在。”周守一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是朔月,阴气最弱,节点的异常最容易被察觉。而且……我感觉到,那里有点不对劲。”
他的神念在恢复后,感知范围扩大了许多。此刻,他能隐约感应到都江堰方向传来的一缕……血腥味。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血腥,而是能量层面的“血煞之气”。
有人在那里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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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都江堰景区已经关闭。
陈墨带着周守一和王术(林晚照)从一条小路进入景区内部。夜色中的都江堰比白天更加壮观,岷江水声轰鸣,远处的灯光勾勒出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的轮廓。
但周守一的注意力不在风景上。
他的目光锁定在鱼嘴分水堤附近的一处江滩。那里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他的感知中,那里的空间结构很“薄”,像是一层薄膜,背后连通着另一个维度。
那就是第三节点的入口。
“就是这里。”陈墨说,“我祖父临终前告诉我,陈家守护的节点就在鱼嘴下方,与岷江龙脉相连。节点稳定时,都江堰风调雨顺;节点异常时,就会发生水患。”
周守一走到江滩边,蹲下身,手掌按在湿润的沙石上。神念探入地下,果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座青铜鼎——那是他当年留下的节点镇物“岷江鼎”。
但此刻,鼎身倾斜,三条鼎足断了一条,鼎口不断溢出黑色的污水。那些污水渗入地下,污染着岷江龙脉。
更糟糕的是,鼎周围跪着七具尸体。
都是穿着现代服装的人,有男有女,围成环形,每个人的心口都被剖开,鲜血流了一地,已经干涸发黑。他们的血在地面上绘制出一个诡异的法阵,法阵的中心正对着岷江鼎的缺口。
血祭!
而且是极其残忍的“七杀血祭”——用七个特定生辰的人,以特定方式杀死,用他们的血和怨气污染节点。
“该死……”周守一眼神冰冷,“重楼已经动手了。”
“这些人是……”王术(林晚照)看到尸体,脸色发白。
“应该是失踪的游客或当地人。”陈墨咬牙,“最近几个月,都江堰附近确实有七起失踪案,警方一直没找到人。没想到……”
周守一站起身:“阵法还没完全生效,还有救。但必须立刻破坏它,否则再过三个时辰,七个人的怨气完全融入节点,第三节点就彻底废了。”
“怎么破坏?”陈墨问。
“需要进入节点内部,扶正岷江鼎,修复鼎足,然后净化血祭阵法。”周守一说,“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人来捣乱——”
话没说完,江面突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柱中隐约有个人形。那人落在江滩上,浑身湿透,但滴水不沾身,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阴鸷,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手里提着一根哭丧棒——和之前在陵园袭击赵明轩的那根很像,但气息更强大。
“果然来了。”黑衣人冷笑,“主上算得真准,说你们今晚一定会来节点查看。让我在这里等,还真等到了。”
周守一看着他:“重楼的手下?”
“阴山派,哭丧道人。”黑衣人自报家门,“奉命看守第三节点。你们想破坏血祭?先过我这一关。”
哭丧道人挥动哭丧棒,棒身发出凄厉的鬼哭之声。声音所过之处,江滩上的沙石纷纷爆裂,空气中浮现出几十个扭曲的鬼影,张牙舞爪地扑来。
“雕虫小技。”周守一抬手一挥。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一道金色的气劲扫过。那些鬼影像是遇到烈日的冰雪,瞬间消散。哭丧棒发出的鬼哭之声也戛然而止。
哭丧道人脸色一变:“你……”
“我给你一次机会。”周守一语气平淡,“告诉我重楼的完整计划,然后自废修为离开,我可以饶你一命。”
“狂妄!”哭丧道人大怒,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哭丧棒上。
棒身顿时血光大盛,化作一条血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周守一。这一击的威力,已经堪比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但周守一连躲都没躲。
他只是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
“定。”
一个字,血色巨蟒僵在半空,然后寸寸碎裂,化作漫天血雾消散。哭丧道人手中的哭丧棒“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本人也受到反噬,狂喷鲜血,瘫倒在地。
“最后问一次。”周守一走到他面前,“说,还是不说?”
哭丧道人看着周守一那双平静但深不见底的眼睛,终于感到了恐惧。那不是人类的眼神,是……神明俯视蝼蚁的眼神。
“我……我说……”他颤抖着,“主上……重楼大人……他的计划是……在中秋月圆之夜,用十三守印人的心头血和命魂,配合血祭逆阵,强行打开封印取出神核……然后……然后用神核的力量……”
“做什么?”
“打开……打开‘归墟之门’……”哭丧道人眼神恐惧,“他说……三界之间有一扇门,通往……通往真正的‘上界’……他要带神核去上界……在那里建立新秩序……”
归墟之门?
周守一瞳孔收缩。
那是传说中连接三界与更高维度的通道,早在开天辟地之初就被盘古大神封印,连他都不知道具体位置。重楼怎么会知道?
“他在哪找到归墟之门的信息?”
“不……不知道……”哭丧道人摇头,“我只听主上提过一次……说是在某个上古遗迹里发现的……那个遗迹……好像在……在……”
他突然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整个人开始膨胀,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契约反噬……”周守一皱眉,立刻后退。
“嘭!”
哭丧道人的身体炸开了。不是血肉横飞,而是化作一团黑烟,黑烟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狰狞的鬼脸,对着周守一嘶吼一声,然后消散在夜风中。
“他体内被种下了禁制,一旦试图泄露关键信息,就会自毁。”周守一说,“重楼的手段,越来越狠了。”
陈墨和王术(林晚照)走过来,脸色都不好看。
“现在怎么办?”陈墨问。
“先处理节点。”周守一看向江滩,“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如果半个时辰后我没出来,或者有其他人来,立刻撤离,不要管我。”
“可是——”
“没有可是。”周守一打断陈墨,“你的任务是保护好王术和她姐姐。这是守印人的责任。”
陈墨咬了咬牙,最终点头:“我明白了。”
周守一走到节点入口处,双手结印,在虚空中划开一道金色的门。门后是幽深的地下空间,能听到水流声和隐约的呜咽——那是七个枉死者的怨魂在哭泣。
他一步踏入,金门在身后关闭。
江滩上,只剩下陈墨和王术(林晚照),以及远处轰鸣的岷江水声。
夜色更深了。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