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为班主任的我，九死一生把学生从缅北救回来,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到底是老师还是国际倒爷？去缅北捞人，你很光荣吗？”
“人家甯老师班里的尖子生，稳拿省状元，你看看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压着火气解释：“校长，甯老师的学生在刷题，我的学生在园区里被人拿枪指着头。”
“他是今年整个省，唯一一个从诈骗园区里被全须全尾捞回来的学生。”
“我不管他是不是唯一！”
“我只知道全市都在看我们学校的笑话！看我们出了个被骗去缅北的蠢货！”
“滚去写辞职报告！我们学校不养你这种专捅娄子的废物！”
下班前，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他爱人哭着冲进来。
“老阚！你外甥小辉被同学骗去缅北了！”
“人刚到边境就被抓进园区了，对方说不打钱就摘器官！”
阚校长脸色煞白地抓住我的胳膊：“胥老师！你刚把学生弄出来，你肯定有办法！”
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别，我只是个专捅娄子的废物，您忘了吗，校长？”
“为了学校的示范高中评选，”
“您还是去找甯老师吧，她的省状元，一定能想出好办法的。”
1
阚校长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他手掌拍在桌面上。
“胥晚！你到底是老师还是国际倒爷？去缅北捞人，你很光荣吗？”
他涨红着脸，身体颤抖，指着我的鼻子咆哮。
“你看看人家甯楚楚老师班里的尖子生，模考成绩全市第一，稳拿省状元！”
“你再看看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个两个，不学无术，现在还学会了出国诈骗！”
我攥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
“校长，甯老师的学生在教室里安稳地刷题。”
“我的学生陆鸣，在园区里被人用枪指着头，拿电棍往死里打。”
“他是今年整个省，唯一一个从缅北诈骗园区里被全须全尾捞回来的学生。”
“我不管他是不是唯一！”
阚校长猛地一挥手，打断我的话。
“我只知道全市的兄弟学校都在看我们一中的笑话！”
“看我们学校出了个被骗去缅北的蠢货！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示范高中的评选就在下个月，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捅这么大一个娄子！”
“你是存心不想让学校好过是吗？”
他绕过办公桌，一步步向我逼近。
“滚！立刻滚去给我写辞职报告！”
“我们学校不养你这种专心给学校抹黑、专捅娄子的废物！”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其他老师都低着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
门口，甯楚楚端着水杯，叹了口气，开口：
“校长，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胥老师她......她也是关心学生，就是方法太极端了点。”
“胥老师，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学校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陆鸣同学不懂事。”
“你作为老师，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学校，而不是自己去逞英雄啊。”
好一个“关心则乱”，好一个“逞英雄”。
我为了救陆鸣，贴钱托关系，在边境线上丢了半条命。
到头来，在他们眼里，只是为了“逞英雄”？
“看看！你听听！连甯老师都比你懂事！”
“你就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为了出你自己的风头，连学校的荣誉都不顾！”
“我宣布，经校领导研究决定，即刻将胥晚老师辞退处理！以正视听！”
话音刚落，我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是学校的教师工作群。
教导主任在群里发了一份红头文件，标题加粗加大。
【关于对我校高三七班班主任胥晚老师做出辞退处理的通报】
文件里，我的“罪状”被一一罗列：
管理学生不当，造成恶劣社会影响；无视学校纪律，擅自行动，严重损害学校声誉......
紧接着，甯楚楚的头像在群里亮了起来。
甯楚楚：【唉，胥老师就是太要强了，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惜了。】
甯楚楚：【她要是早点和学校沟通，也许事情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了。】
另一个平时和她走得近的老师立刻附和：
【就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给毁了吧？】
【评示范高中的节骨眼上，真是添乱。】
阚校长的头像也出现了。
【@全体成员甯楚楚老师的觉悟就很高，值得大家学习！】
【我们是一个集体，任何时候都要把集体的荣誉放在第一位！】
【@胥晚好好反省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学校不需要你这样的老师！】
我看着手机屏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就是我拼了命换来的结果，杀鸡儆猴，公开处刑。
2
我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东西。
几本书，一个水杯，还有一盆枯死的绿萝。
刚把纸箱抱起来，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是胥晚老师吗？请你立刻来一趟区教育局人事科。”
区教育局，人事科主任办公室。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男人坐在我对面，他推了推眼镜，眼神挑剔。
“胥晚老师，关于你的事，局里非常重视。”
“阚校长已经把情况都汇报上来了。”
“你作为一名人民教师，私自出境，与境外不明人员接触，性质极其恶劣。”
我试图解释：
“我那是为了救我的学生......”
“救学生？”
他冷笑一声，打断我。
“救学生就可以无视国家法律法规？就可以无视组织纪律？”
“就可以把学校的声誉当成儿戏？”
他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
“说白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教师品德和个人立场存在严重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
“局里决定，成立专项调查组，对你的个人行为进行彻查。”
“在调查期间，我们将暂时吊销你的教师资格证。”
“你的个人档案，我们也会标注‘重大违纪嫌疑，建议永不录用’。”
大脑一片空白。
吊销教师资格证，档案上记下这笔，意味着我这辈子都别想再站上讲台了。
他们这是要一棍子打死，彻底废了我！
“你们凭什么？！”
我猛地站起来，厉声质问。
他嘴角勾起冷笑。
“凭什么？就凭我们是教育局！”
“就凭阚校长是我们系统里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另外，再‘好心’通知你一件事。”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你之前申请的国家级优秀班主任的评选，”
“我们已经把你‘个人品德败坏，存在重大违纪嫌疑’的情况，”
“通报给省里的评审委员会了。”
那个荣誉，是我熬了无数个日夜换来的希望，是我从教十年来最大的肯定！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为什么？”
他笑了，靠回椅背上。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胥老师。”
“你太狂了，太扎眼了。”
“教学成绩突出，学生喜欢，现在还搞出个‘跨国救人’的大新闻。”
“风头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让别人怎么活？”
“阚校长和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不敲打敲打，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原来是这样。
我豁出性命救回来的学生，没换来一句肯定，反而成了他们打压我的完美借口。
只因为我太优秀，挡了别人的路。
我看着他的脸，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们会后悔的。”
他发出一阵大笑。
“后悔？胥老师，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调查组解释你那说不清道明的缅北关系吧。”
3
我走出教育局大楼，外面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动着“阚校长爱人”几个字。
我划开接听。
电话一接通，一阵尖叫就从听筒里炸开。
“胥老师！胥老师你快救救我们家小辉啊！求求你了！”
是阚校长的妻子，周阿姨。
“小辉被他的同学骗去缅北了！”
“人刚到边境就被抓进诈骗园区了！呜呜呜......”
“对方发来了视频，把小辉打得满身是血。”
“说......说再不打一百万过去，就要摘他的器官拿去卖！”
我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小辉，阚校长的宝贝外甥。
还没等我消化这个信息，一辆奥迪在我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
车门猛地推开，阚校长连滚带爬地从车上冲下来。
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头发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极大。
“胥老师！我的好老师！我错了！我不是人！”
“我上午说的都是屁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竟然真的“噗通”一声就要朝我跪下来。
我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
他跪了个空，摔在地上，却毫不在意，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拽住我的衣角。
“我给你磕头！胥老师，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
“求你！求你发发慈悲！”
“你刚把你的学生弄出来，你肯定有办法的！”
“多少钱都行！我给你！我全都给你！”
这时，甯楚楚也从车上匆匆跑了下来。
她一看到这场景，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阚校长。
“校长，您别激动！当心身体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扫了我一眼。
“校长，您也别太为难胥老师了，这种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而且胥老师刚被学校辞退，心里肯定有气，万一......”
阚校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
我看着眼前这三张扭曲的脸，只觉得心脏一寸寸往下沉。
我能从枪口下救人，却看不透这最险恶的人心。
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平静。
“让我救他，可以。”
阚校长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继续说：
“但是，阚校长。”
“当初你当着全校老师的面，宣布我是‘专捅娄子的废物’，把我辞退。”
“教育局的人告诉我，是你亲自打报告，说我‘品德败坏’。”
“要吊销我的教师资格证。”
“现在，我这个‘品德败坏’的‘废物’，要去救你那个被你夸上天的‘优秀亲戚’。”
“你确定，要为一个已经被你彻底毁掉职业生涯的人，”
“赌上你外甥的命，和你自己的前途吗？”
阚校长彻底懵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废弃的收据单，递到他面前。
“如果你确定，现在，立刻，在这里签一份免责声明。”
“白纸黑字写清楚，是你，阚国栋，”
“主动请求我这个‘被辞退’且‘正在接受调查’的普通公民，利用我的‘个人关系’去进行救援。”
“并且，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过程中发生任何事，”
“一切后果都由你个人承担，与我胥晚无任何关系。”
“否则，请你让开。”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他身旁脸色煞白的甯楚楚，嘴角勾起弧度。
“让你的‘零差评’甯老师，去创造奇迹。”
“毕竟，她班里的省状元，一定比我这个‘废物’的法子多。”
4
阚校长拿着笔的手，抖个不停。
那支笔在他的指间颤动，几次都对不准那张薄薄的收据单。
他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旁边脸色同样难看到极点的甯楚楚，额头上的汗往下掉。
“胥......胥老师，这......这不合规矩啊......”
他声音干涩地开口。
“签了这个，万一......万一让局里知道了，我......”
“你的前途，比你外甥的命更重要，是吗？”
我冷冷地打断他。
周阿姨在一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猛地推了一把阚校长：
“你还犹豫什么！小辉的命都要没了！”
“你那破帽子比我儿子的命还重要吗！签！你给我签！”
“可是......”
阚校长还在挣扎。
甯楚楚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劝道：
“胥老师，您就别为难校长了。”
“校长也是为了学校好，一时糊涂才说了重话。”
“大家都是同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帮帮他吧。”
“再说了，您那些......关系，恐怕也不方便写在纸上吧？”
我还没开口，周阿姨就炸了。
她猛地转向甯楚楚，一双哭肿的眼睛看着她：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要不是你天天在老阚耳边吹风，说胥老师风头太盛，压得你喘不过气，”
“老阚会做这么绝吗？现在出事了你倒会做好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甯楚楚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阚校长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时，阚校长的手机发出一阵视频通话铃声。
他浑身一抖，本能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上是一个房间，他的外甥小辉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脸上满是血污，嘴巴被破布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
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阚校长是吧？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兄弟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一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或者，我们现在就把你外甥拉去后山，是卸胳膊还是卸腿，你自己选。”
屏幕里，一把砍刀，在小辉的脖子上来回比划着。
小辉的眼睛猛地睁大，眼泪汹涌而出。
“我给！我给！别动他！我马上就给钱！”
阚校长对着手机嘶吼。
对面的声音嗤笑一声：
“钱？我们改主意了。”
“钱我们要，人，我们也不想这么轻易放了。”
“我听说，你为了你这外甥，把一个姓胥的老师给得罪了？”
阚校长浑身一僵。
“那个女老师，就是上次从我们手里把那个叫陆鸣的小子捞出去的人吧？”
“有点本事啊，坏了我们不少好事。”
“这样吧，阚校长，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现在，让你旁边那个胥晚，跪下，给我们兄弟们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
“她磕一个头，我让你外甥少挨一刀。”
“她要是硬气不磕，呵呵，那我们就只能先从你外甥的手指头开始剁了。”
“我开着视频，全程直播给你们看。”
“来，倒计时开始，十，九......”
阚校长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猛地转过头，脸上满是哀求。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沉闷。
他死死地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胥老师！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求你救救小辉！他是我姐姐唯一的儿子啊！”
他开始一下一下地，把头往大理石地面上磕。
“砰！”
“砰！”
“砰！”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手机里，倒计时的声音还在继续。
“三......”
“二......”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阚校长，又看了看手机屏幕里那个即将被砍掉手指的少年。
我慢慢地，蹲了下来。
在阚校长和甯楚楚的目光中，我从他颤抖的手里，拿过了那支笔，和那张写着免责声明的收据。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我缓缓地，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
再撕成四半。
最后，撕成了无数的碎片，从我的指缝间飘落。
“别，”
我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只是个专捅娄子的废物，您忘了吗，校长？”
手机里，倒计时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一。时间到。”
“看来，胥老师很硬气啊。”
“兄弟们，动手！”
第2章
5
“不要！！！”
阚校长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瘫软在地，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阿姨更是尖叫一声，当场昏死。
手机掉落在地，屏幕还亮着。
视频里，那把砍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甯楚楚吓得脸色惨白，捂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抖个不停。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瞬间，我开口，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蓬沙，你想让你的老巢被端吗？”
视频里，那个举着刀的壮汉动作猛地一僵。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几秒钟后，那个带着口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蓬沙，园区背后的大佬。我救陆鸣时查到的底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弯腰捡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我就是胥晚。”
我平静地看着镜头。
“上次从你手里带走陆鸣的人。”
“你很想让我给你磕头道歉？”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情绪。
“第一，现在，立刻，马上，把阚辉完好无损地送回边境线。”
“这件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第二，”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继续你的游戏。”
“但是我可以保证，三天之内，你和你那个所谓的‘蓬沙’，”
“还有你们整个园区，都会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不要怀疑我的话。”
“你敢动阚辉一根手指头，我就敢让你整个家族为他陪葬。”
电话那头，陷入了寂静。
只听到一阵阵呼吸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已经完全变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我淡淡地说道。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突然，视频里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听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用当地话大声呵斥着什么。
紧接着，镜头晃动，那两个按着阚辉的壮汉松开了手，甚至还手忙脚乱地想去扶他。
堵着阚辉嘴巴的破布也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胥老师！救我！胥老师！”
阚辉一恢复自由，就对着镜头嚎啕大哭。
“告诉他，你们的选择。”
我没有理会阚辉的哭喊，只是冷冷地对着手机命令道。
“放人！我们放人！”
那个声音终于服软了，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惊惧。
“我们马上就安排车，把他送到关口！”
“很好。”
我挂断了视频通话，将手机扔回到昏迷的阚校长身上。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
旁边，甯楚楚才回过神来。
她恐惧地看着我。
她嘴唇哆嗦着，颤抖着声音问：
“你......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蓬沙？什么......陪葬？”
我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张曾经在我面前无数次上演“姐妹情深”，背地里却不断给我下绊子的脸。
“甯老师，”
我缓缓开口。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风头太盛，挡了你的路吗？”
“现在，机会来了。”
“阚校长晕了，他爱人也晕了。”
“边境那边，很快就会有人把阚辉送回来。”
“你去，把他接回来。”
“到时候，你就是从缅北诈骗园区救回校董外甥的大功臣。”
“这份泼天的功劳，足够让你在示范高中的评选上，再添一笔浓墨重彩的功绩了。”
甯楚楚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恐惧所淹没。
“我......我不敢......那边太危险了......”
“危险？”
我笑了。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救陆鸣，只是为了逞英雄，很简单吗？”
“现在，英雄让你来当。”
“去吧，去接你的功劳。”
“不然，等阚校长醒了，这份功劳，可就轮不到你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就走。
身后，甯楚楚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阚校长夫妇，又看看我的背影，脸上神色变幻。
我知道，她会去的。
为了那份她梦寐以求的功劳，她会赌上一切。
而我，只需要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如何一步步，走进我为她设好的局里。
6
我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一家茶馆。
顶楼的包厢里，一个穿着唐装，正在烹茶的老人，见我进来，放下了手中的茶夹。
他是我父亲的老战友，也是我这次能从缅北捞出陆鸣，最大的依仗——退隐多年的边防大佬，陈伯。
“丫头，来了。”
陈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看你脸色，事情不顺利？”
我坐下来，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陈伯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有插话，直到我说完，他才端起一杯刚沏好的普洱，递给我。
“所以，你让那个姓甯的女娃娃，自己去边境接人了？”
“是。”
我点头。
“她贪功，就让她去。”
“而且，我需要一个人，亲眼去看看，亲身去体会一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陈伯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你是想让她做你的证人？”
“不仅仅是证人。”
我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温暖了我冰冷的指尖。
“我要让她成为击垮阚国栋和背后那些人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园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陈伯沉声道。
“蓬沙那个小崽子被你吓得不轻，已经连夜把人送到了我们的人手上。”
“现在，那个叫阚辉的小子，就在边境派出所里。”
“但是，”
陈伯话锋一转。
“我让那边的人，按照你的意思，演了一出戏。”
我抬起头，看向他。
“那个姓甯的老师一到边境，就会有人‘好心’告诉她，”
“人被扣在了缅方一侧的某个哨卡，需要家属亲自过去签字才能领人。”
“那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三不管地带。”
“但恰好，是蓬沙的一个远房亲戚在看管。”
“我们的人会在暗中保护，保证她死不了。”
陈伯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但是，罪，肯定是要受一点的。”
我明白陈伯的意思。
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和恐惧，甯楚楚才会明白，我救回陆鸣，到底付出了什么。
也只有这样，她的证词，才足够震撼，足够有分量。
“那个教育局的，还有阚国栋，需要我出手吗？”
陈伯问道。
我摇了摇头。
“陈伯，这次，我想自己来。”
“他们毁掉的是我的事业，践踏的是我的尊严。”
“这份债，我要一笔一笔，亲手讨回来。”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眼神坚定。
“我要让他们跪着，把我请回讲台。”
7
接下来的两天，我关掉了手机，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我在家补了两天觉，把这半个多月来的疲惫，全都睡了回来。
第三天早上，我刚打开手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就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阚校长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我没有理会，而是点开了一个本地的新闻APP。
一条加粗的标题，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市优秀女教师不顾个人安危，勇闯缅北边境，成功解救被骗学生！】
新闻配图，是甯楚楚苍白着脸，搀扶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阚辉）的照片，背景是边境口岸。
照片里的甯楚-楚，虽然满脸疲惫，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得意。
报道里，将她塑造成了一个智勇双全、爱生如子的英雄教师。
通篇都在赞美她如何临危不乱，如何与“绑匪”周旋，最后成功将学生带回。
而关于我，只字未提。
紧接着，我又在学校的公众号上，看到了阚校长亲自撰写的表彰信。
信中，他盛赞甯楚楚老师是“一中之光”，“教师楷模”，并宣布学校将为她申报“全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
我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文字，笑了。
鱼儿，上钩了。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通了电话。
“是，是胥晚老师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颤抖的女声。
是甯楚楚。
“是我。”
“胥老师......救我......”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我......我看到他们杀人了......”
“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一个人的手......砍了下来......血......到处都是血......”
她语无伦次，显然是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还成了英雄。”
我淡淡地说道。
“不！不是的！那都是假的！”
她尖叫起来。
“那是个陷阱！我一过去就被他们抓起来了！”
“他们抢走了我所有的钱，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每天只给一顿馊饭！”
“我看到他们打人，用电棍，用鞭子......我看到有人被打死了，就那么拖出去埋了......”
“是魔窟！那里就是人间地狱！”
“胥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嫉妒你，不该在背后说你坏话！我不该去抢你的功劳！”
“求求你，帮帮我！他们......他们拍了我的视频，他们威胁我，”
“如果我不配合他们演戏，就把我......把我......”
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所以，新闻上那些，都是他们逼你说的？”
我问道。
“是！都是他们逼我的！阚校长也知道！他也参与了！”
“他们就是想把所有的功劳都安在我身上，然后把你彻底踩死！”
“现在，那些人又联系我了，他们让我再给他们打五十万，”
“不然就把我在边境的‘不雅视频’发到网上去，让我身败名裂！”
“胥老师，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听着她的哭诉，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想让我帮你，可以。”
我缓缓开口。
“明天上午十点，市教育局门口，召开记者会。”
“把你这几天的经历，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说出来。”
“你敢吗，甯老师？”
8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
是阚校长。
他显然已经从甯楚楚那里知道了我要做什么，电话一接通，就是气急败坏的咆哮。
“胥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让甯楚楚开记者会？”
“你是想把我们学校，把我们所有人都毁掉吗！”
“阚校长，”
我打断他。
“比起我的职业生涯和名誉，你们学校那点所谓的声誉，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你这是在报复！你这是恶意的报复！”
“对，我就是在报复。”
我坦然承认。
“是你，一步步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
“现在，我只是把你们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加倍还回去而已。”
“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胥晚，我们再谈谈！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钱？职位？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取消记者会！”
“我的条件，甯老师已经告诉你了。”
“你！”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威胁道。
“你别忘了，你的档案还在教育局！”
“只要我一句话，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当老师！”
“是吗？”
我轻笑一声。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挂了电话，我再也没有理会任何人的信息。
上午九点半，我准时出现在市教育局门口。
现场已经聚集了十几家媒体的记者，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他们显然都收到了风声，知道今天会有猛料。
九点五十分，一辆出租车停在不远处。
甯楚楚从车上下来，她戴着巨大的墨镜和口罩，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依然能看出她精神状态极差，走路都在发抖。
她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那些记者，脚步一顿，脸上满是恐惧和犹豫。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我看到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是园区那边的人在“提醒”她了。
要么身败名裂，要么放手一搏。
她没有别的选择。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步步朝记者群走去。
十点整，记者会准时开始。
甯楚楚站在话筒前，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在看到她那张布满了泪痕和恐惧的脸时，所有的记者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这和新闻报道里那个“英雄教师”，判若两人。
“我......我不是英雄。”
甯楚楚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新闻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没有救人，我才是那个需要被救的人。”
她颤抖着，将自己如何被功劳蒙蔽了心，如何一步步走进陷阱，如何在那个所谓的三不管哨卡，经历了地狱般的两天，全都说了出来。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诈骗园区的残忍和毫无人性。
她讲述着自己如何被威逼利诱，配合阚校长和园区的人，演了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窃取本该属于胥晚老师的功劳，并将其彻底污名化。
“真正救了阚辉，救了陆鸣的人，是胥晚老师！她才是真正的英雄！”
“而我，只是一个被嫉妒和贪婪冲昏了头脑的可怜虫！一个窃取别人功劳的小偷！”
“阚国栋校长，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
“是他，为了学校的声誉，为了他自己的前途，选择掩盖真相，颠倒黑白！”
说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对不起胥老师！我对不起所有被我欺骗的人！”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她，也对准了站在一旁，神情平静的我。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几乎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阚国栋完了。
一中完了。
那些曾经试图将我踩进泥里的人，都将迎来他们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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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会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城市炸开了锅。
当天下午，市教育局就成立了联合调查组，正式进驻一中。
阚国栋被立刻停职，接受调查。
网上，舆论彻底反转。
之前赞美甯楚楚和一中的声音，瞬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愤怒和谴责。
【我的天！这反转也太炸裂了！原来英雄另有其人！】
【那个阚校长简直不是人！为了自己的名声，竟然这么对待一个拼死救了自己外甥的老师？】
【甯楚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她自己贪婪，怎么会被人利用？】
【心疼胥老师！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还要被泼脏水，差点断送职业生涯！】
【严查！必须严查！这种校长和学校，不配为人师表！】
我的手机再次被打爆，这一次，是无数的道歉和慰问。
有曾经在办公室里对我冷眼旁观的同事，有在群里对我冷嘲热讽的老师，还有......区教育局那个曾经对我极尽羞辱的人事科主任。
他的声音谄媚得让我恶心。
“胥老师啊！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我们也是被阚国栋给蒙蔽了！”
“您的档案我们已经立刻修正了！那个什么‘违纪嫌疑’，全都撤销了！”
“关于您申请的国家级优秀班主任，我们已经重新向省里递交了补充材料，保证给您评上！”
我一言不发，直接挂断了电话。
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我的住处。
是陆鸣，我从缅北救回来的那个学生。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眼神里却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叛逆，多了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和坚定。
他看到我，什么也没说，直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胥老师，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我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就好。以后，好好生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红了。
“老师，我听说了学校的事。你还会回来教我们吗？”
我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睛，沉默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京城号码。
我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声。
“是胥晚同志吗？”
“我是教育部基础教育司的负责人。”
“我们已经关注到你的事迹，并对相关情况进行了核实。”
“我们对你的勇敢和担当，表示高度的赞赏。”
“同时，也对你在事件中所遭受的不公待遇，深表歉意。”
“我们认为，像你这样有能力、有担当、有底线的老师，不应该被埋没。”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提议。
“我们正在筹备一个全国性的青少年安全教育项目，”
“专门针对境外诈骗、网络安全等新型风险。”
“我们想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专家组，负责课程的开发和宣讲工作。”
“胥晚同志，你愿意来到一个更广阔的平台，去保护更多的孩子吗？”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就释然了。
一中的那方小天地，困不住我。
阚国栋和甯楚楚之流，也再也无法成为我前行路上的阻碍。
我的人生，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一周后，我办完了所有的离职手续，准备启程前往北京。
阚国栋的最终处理结果也下来了。
他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并因涉嫌诬告陷害罪，被移交司法机关。
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
而他那个宝贝外甥阚辉，虽然被救了回来，但因为在园区沾染上了毒瘾，精神也受到了巨大刺激，整个人都废了。
周阿姨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一个曾经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甯楚楚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虽然因为主动揭发有功，没有被追究法律责任，但也被学校开除。
她在记者会上声泪俱下的视频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名声彻底臭了，在本市的教育界再也无法立足。
更惨的是，园区那边的人并没有放过她。
她那些所谓的“不雅视频”虽然没有被公开发布，却被精准地发给了她的家人、亲戚和每一个追求者。
我听说，她的未婚夫当即就和她解除了婚约，她父母也觉得丢不起这个人，把她赶出了家门。
她从一个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女”，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些，都是陈伯后来告诉我的。
我去北京前，特意去和他辞行。
“丫头，你做得很好。”
陈伯依旧在烹茶，神情淡然。
“对付豺狼，就不能用对付绵羊的法子。”
“有时候，菩萨心肠，也需霹雳手段。”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茶。
“陈伯，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他摆摆手。
“路是你自己走的，也是你自己闯出来的。”
“我只是在旁边，帮你点了一盏灯而已。”
“去吧，去北京，做你想做的事。”
“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我登上前往北京的高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心中一片平静。
过往的一切，终于烟消云散。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的推送。
【教育部正式启动“护航计划”，特聘一线英雄教师胥晚担任首席专家】
下面配着我的照片，和我那份迟来的“国家级优秀班主任”的荣誉证书。
评论区里，一片赞誉和祝福。
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地狱归来，前路，皆是坦途。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