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回春堂。
温凉刚推开医馆的门,就看见林婉儿站在门口,眼圈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帕子。
“温大夫!”她看见温凉,像看见救星一样扑上来,“您可回来了!我爹他……我爹他……”
话未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凉心中一动:“林掌柜怎么了?”
“昨夜……昨夜有人闯进百草堂!”林婉儿抽噎着,“我爹为了保护药铺,和那些人动了手,受了伤……现在昏迷不醒,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温凉眉头一皱:“人在哪?”
“在我家后院卧房。”林婉儿抹着眼泪,“温大夫,求您救救我爹!城里的其他大夫我都请过了,都说……都说伤得太重,救不了……”
“带我去。”
温凉转身锁了医馆的门,跟着林婉儿匆匆往百草堂赶。
路上,他问:“昨夜什么时候的事?对方有几人?用的什么武功?”
林婉儿一边快步走一边回忆:“大约是子时左右。我听见前堂有动静,起来查看,就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和我爹交手。他们……他们用的都是短刀,刀法很快,我爹很快就落了下风……”
她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我想上去帮忙,被我爹喝退了。他说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让我快跑……但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温凉沉默。
子时,正是他在清心阁与苏清绝长谈的时候。
这时间,未免太巧。
“你爹受伤前,可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温凉问。
林婉儿想了想,忽然道:“有!昨夜晚饭后,我爹给了我一个小木盒,说如果……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这个盒子交给您。”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递给温凉。
温凉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盒子做工精致,四角包着铜边,正中有一个小小的暗锁。
“钥匙呢?”
“我爹说……钥匙在盒子里。”林婉儿低声道,“他说,温大夫您一定有办法打开。”
温凉看了她一眼,将盒子收入袖中。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百草堂。
药铺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歇业”的牌子。林婉儿领着温凉从侧门进去,穿过药堂,来到后院。
林掌柜躺在卧房的床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温凉上前查看伤势。
伤口在左胸,离心脏只差半寸。刀口极深,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是毒。
“刀上有毒。”温凉沉声道。
林婉儿脸色煞白:“那……那我爹他……”
“我先看看。”温凉取出金针,刺入林掌柜几处大穴,护住心脉。
然后,他解开绷带,仔细查看伤口。
刀口整齐,下手狠辣,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所为。毒是“腐心散”,中者伤口溃烂,毒素随血液蔓延,最终攻心而死。
温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碧绿色的药丸,捏碎了撒在伤口上。
药粉触肉即化,渗入伤口。片刻,伤口流出的血从黑色转为暗红,再转为鲜红。
林掌柜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
温凉又取出银针,在伤口周围连下七针,形成一个七星锁毒阵,将残余的毒素封在伤口附近。
做完这些,他才直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
“毒暂时封住了。”温凉道,“但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造化。”
林婉儿“扑通”一声跪下了:“温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我爹!只要您能救活我爹,要我做什么都行!”
温凉扶起她:“林姑娘不必如此。医者本分,我自当尽力。”
他顿了顿,又问:“昨夜那三人,除了用短刀,可还有什么特征?比如说话的口音,身上的气味,或者……有没有提到什么人、什么事?”
林婉儿努力回想:“他们……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听不出口音。但……但我好像闻到其中一个人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檀香味,像是……像是庙里烧香的味道。”
檀香味。
土地庙。
温凉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林姑娘,”他温声道,“你爹需要静养。你去前堂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在这里照看他,等他情况稳定些再走。”
林婉儿连连点头:“多谢温大夫!我这就去!”
她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温凉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掌柜。
这位在云停城行医三十多年的老大夫,平日里与世无争,只知治病救人,怎么会招惹上这种杀身之祸?
除非……
温凉取出那个檀木盒子。
他仔细端详盒子上的暗锁。锁很小,但结构精巧,不是寻常锁匠能做的。
温凉伸出手指,在锁孔边缘轻轻摩挲。
触感微凉,带着金属特有的光滑。
忽然,他手指一顿。
锁孔内部,有一个极细微的凸起。
温凉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针——不是治病用的那种,而是更细更长的探针。他将探针伸入锁孔,轻轻拨动那个凸起。
“咔。”
一声轻响。
锁开了。
温凉打开盒盖。
盒子里没有钥匙。
只有一封信,和一枚铜钱。
信是林掌柜的笔迹,字迹有些潦草,显然写的时候很匆忙:
“温大夫台鉴:
见此信时,老朽恐已遭不测。
二十年前,老朽曾在金陵沈家做客卿医师。沈家灭门那夜,老朽恰巧外出采药,逃过一劫。
回府时,沈家已成火海。老朽在废墟中搜寻,于沈家主书房暗格内,发现此物。
此铜钱乃沈家特制信物,凭此物可至金陵‘沈记当铺’,取出一件寄存之物。
老朽隐姓埋名二十载,本欲将此秘密带入坟墓。然近日察觉有人暗中查探当年之事,恐祸及小女,故将此物托付于温大夫。
温家仁义,必不负所托。
林守义 绝笔”
温凉看完信,久久不语。
他拿起那枚铜钱。
铜钱与寻常制钱大小相同,正面是“太平通宝”四字,背面却非满文,而是一个篆体的“沈”字。
铜钱边缘,有一圈极细微的锯齿状纹路,像是某种密码。
温凉将铜钱在指尖转动,心中思绪翻涌。
金陵沈家。
二十年前被灭门的七家之一。
林掌柜居然是沈家的客卿医师,还从废墟中找到了这枚信物铜钱。
而现在,因为这枚铜钱,他险些丧命。
那些黑衣人,是冲着铜钱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铜钱能取出的那件“寄存之物”来的。
温凉将信和铜钱重新放回盒子,收入怀中。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晨光已经完全洒满院子,药圃里的草药挂着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安宁。
但温凉知道,这安宁之下,杀机四伏。
午时三刻,土地庙。
他必须去。
不仅要见祖父安排的人,还要弄清楚,那些黑衣人,和林掌柜遇袭,到底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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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温凉离开百草堂。
林掌柜的情况已经稳定,虽然还没醒,但性命暂时无碍。温凉开了张方子,嘱咐林婉儿按时煎药,又留下几枚保命的丹药,这才告辞。
他没有直接去土地庙,而是先回了趟回春堂。
从卧房床底拖出一个半旧的樟木箱子,打开。
箱子里没有衣物,只有几件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温凉取出一件,拆开油布。
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和一柄连鞘短剑。
短剑长一尺三寸,剑鞘是普通的乌木,没有任何装饰。但温凉拔出剑时,剑身泛着幽蓝的寒光,刃口薄如蝉翼,显然不是凡品。
他换上夜行衣,将短剑别在腰间,外面依旧罩上那件墨青色长衫。
然后,他从箱底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对着铜镜仔细贴上。
镜中的人,从一个温文尔雅的大夫,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毫无特色的中年男子。
最后,温凉拿起那柄素白折扇。
他盯着扇面看了片刻,忽然伸手在扇骨某处一按。
“咔嗒。”
扇骨弹开,露出中空的内部。
温凉从怀中取出几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小心地倒入扇骨之中。
一种是“迷魂散”,吸入者神志恍惚。
一种是“软筋散”,沾之筋骨酸软。
还有一种是“蚀骨粉”,剧毒,触之皮肉溃烂。
这些都是温家秘制的毒药,每一份都足以致命。
温凉将扇骨重新合拢,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将扇子别回腰间。
做完这些,他推开后窗,纵身跃出。
身影在巷弄间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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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土地庙,在云停城外的荒郊。
这里原本香火不错,但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主殿,庙里的和尚也散了,渐渐就荒废了。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杂草丛生。
温凉到达时,离午时三刻还有一刻钟。
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绕到庙后,藏在一棵老槐树的树冠上,仔细观察。
土地庙不大,前院后院加起来不过半亩地。主殿的屋顶已经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梁柱。偏殿还算完整,但门窗破败,里面蛛网密布。
院中杂草有半人高,在风中摇曳。
看起来,荒无人烟。
但温凉的视线,落在偏殿门口的一丛杂草上。
那里的草,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不止一处。
而且,痕迹很新,不超过两个时辰。
温凉又看向主殿的断墙。
墙角的青苔,有一小块被蹭掉了。
有人在这里活动过。
不止一个人。
温凉屏住呼吸,将身形完全隐藏在枝叶间,耐心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午时的阳光照在废墟上,蒸腾起尘土和杂草的气味。
远处传来几声鸦鸣,更添荒凉。
终于,午时三刻到了。
偏殿里,传出一声极轻微的咳嗽。
然后,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像是随时会摔倒。
他走到院子中央,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等人。
温凉没有动。
他在等。
等暗处的人,先现身。
果然,片刻之后,主殿的断墙后,转出两个人。
都是三十来岁的汉子,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但走路时脚步沉稳,眼神锐利,显然是练家子。
两人一左一右,将老者围在中间。
“东西带来了吗?”左边的汉子开口,声音沙哑。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两人一眼:“我要见的人,不是你们。”
“少废话!”右边的汉子不耐烦道,“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老者笑了。
那笑声干涩刺耳:“就凭你们两个‘开窍境’的小辈,也敢说这种大话?”
两个汉子脸色一变。
能一眼看穿他们的修为,这老者绝不简单。
左边的汉子手按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器。
“老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声道,“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有办法让你开口。”
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年轻人,总是这么急躁。”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拐杖,忽然动了!
那不是老人该有的速度。
拐杖化作一道乌光,直刺左边汉子的咽喉!
汉子大惊,连忙侧身闪避,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格挡。
“叮!”
拐杖点在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汉子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从刀身上传来,虎口剧震,短刀脱手飞出。
他连连后退,脸色煞白:“你……你是‘凝真境’?!”
老者没有回答,拐杖一转,又攻向右边汉子。
右边汉子已经拔刀在手,见拐杖攻来,不退反进,一刀劈向老者面门。
这一刀又快又狠,刀风呼啸。
老者不闪不避,拐杖轻轻一挑。
“铛!”
刀杖相交。
汉子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渗出血丝。
仅仅两招,两个开窍境的武者,一伤一退。
老者拄着拐杖,依旧佝偻着身子,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
“现在,”他淡淡道,“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了惧意。
凝真境对开窍境,是绝对的碾压。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左边的汉子咬了咬牙:“前辈武功高强,我们认栽。但东西我们必须拿到,否则……我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哦?”老者挑眉,“谁派你们来的?”
“这……我们不能说。”
“那你们可以死了。”老者声音平静,拐杖再次抬起。
“等等!”右边汉子急道,“是……是‘幽冥阁’!”
幽冥阁。
温凉在树冠上,眉头微皱。
这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敢杀。阁中高手如云,据说连意境境的宗师,都曾折在他们手里。
老者似乎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沉吟片刻:“幽冥阁为何要那东西?”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真的不知道。”左边汉子苦笑道,“前辈,您就高抬贵手,把东西给我们吧。否则……幽冥阁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者沉默。
许久,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扔在地上。
“东西在这里。”他道,“回去告诉你们阁主:有些东西,不是他能碰的。再有下次,老夫不介意去幽冥阁走一趟。”
两个汉子如蒙大赦,连忙捡起包裹,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者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温凉藏身的树冠。
“小子,”他淡淡道,“看够了吗?”
温凉心中一凛。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刚才老者出手时,气息有一瞬间的波动,虽然很快收敛,但温凉还是捕捉到了——那不是凝真境该有的气息。
而是……意境境。
一个意境境的宗师,扮成乞丐,在这荒郊野岭等人。
等的,就是他。
温凉不再隐藏,纵身跃下树冠,落在院中。
他撤去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老者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温如晦的孙子?”
“正是。”温凉拱手,“前辈是?”
“老夫姓沈。”老者缓缓道,“沈天青。”
温凉瞳孔一缩。
沈天青。
金陵沈家的家主。
二十年前,沈家灭门,沈天青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而且,就在云停城。
“很意外?”沈天青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当年沈家一百三十七口,除了我,还有三个人活了下来。一个是你见过的林守义,另外两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温凉深吸一口气:“沈前辈,我祖父让我来云停城,等的就是您?”
“一部分是。”沈天青点头,“温如晦那老狐狸,二十年前就算准了会有这一天。所以他让你来,让我来,让我们在这里碰面。”
他顿了顿,看着温凉:“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凉想了想:“为了玄玉令?”
“对,也不对。”沈天青摇头,“玄玉令只是引子。真正的原因,是二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的真相。”
他走到一块断石旁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坐。故事有点长,你慢慢听。”
温凉坐下。
沈天青望着远方的天空,眼神悠远,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七家各得一枚玄玉令,这本该是天大的机缘。但我们都没想到,这机缘,其实是催命符。”
“得到令牌后不到一个月,就有人找上门来。不是一家,是三家——北边的‘血刀门’,西边的‘五毒教’,还有……朝廷。”
“朝廷?”温凉一惊。
“对,朝廷。”沈天青冷笑,“当时在位的景隆帝,是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他不仅想要天下,还想长生不老。而玄玉令背后藏的宝藏里,据说就有前朝皇室留下的长生秘法。”
温凉心中震动。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的事情会闹得那么大。
江湖恩怨,朝廷介入,长生诱惑……
这三者加在一起,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那三家来找你们,是想抢令牌?”温凉问。
“不。”沈天青摇头,“他们是来‘合作’的。血刀门想得到宝藏里的神兵利器,五毒教想要里面的毒经秘典,朝廷想要长生秘法。他们提议,七家与他们三家联手,共同开启宝藏,各取所需。”
“你们拒绝了?”
“当然拒绝了。”沈天青道,“玄玉令是七家共同持有,岂能让外人插手?更何况,朝廷介入江湖事,本就犯了忌讳。我们七家当时虽然各自为政,但在这件事上,意见一致:绝不与外人合作。”
“然后呢?”
“然后……”沈天青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然后,灭门就开始了。”
“先是金陵沈家,一夜之间,化为火海。接着是洛阳王家,青城派……三家接连被灭,手法一模一样:满门屠尽,不留活口。现场只留下一句话:‘怀璧其罪,咎由自取’。”
温凉沉默。
他能想象那种绝望。
“灭门之后,剩下的四家慌了。”沈天青继续道,“温如晦第一个提出隐退。他说,对方势力太大,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暂时退避,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所以温家隐退了,唐门封山,慕容家远走海外,苏家转型经商。”温凉接道。
“对。”沈天青点头,“这是当时唯一的选择。但温如晦那老狐狸,留了一手。”
他看向温凉:“他让你来,就是那一步后手。”
温凉心中一动:“沈前辈的意思是……时机到了?”
“时机到了。”沈天青缓缓道,“二十年前,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第一,景隆帝三年前驾崩,新帝年幼,朝政被太后和外戚把持,朝廷对江湖的控制力大不如前。”沈天青道,“第二,血刀门和五毒教这些年为了争权夺利,内斗不断,实力大损。第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们这二十年来,也没有闲着。”
温凉明白了。
这是一场延续了二十年的复仇。
“沈前辈需要我做什么?”温凉问。
沈天青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纸,递给温凉:“这是沈家那枚玄玉令的藏匿地点。林守义给你的铜钱,可以打开外面的机关。你去取出来。”
温凉接过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一幅详细的地图,标注地点在金陵城外的栖霞山中。
“取出来之后呢?”温凉问。
“带到云停城来。”沈天青道,“七枚令牌,现在已经确定下落的,有四枚:温家、苏家、沈家,还有唐门。”
“唐门?”温凉惊讶,“唐门不是封山了吗?”
“封山是封山,但令牌还在。”沈天青道,“唐门的老门主,是我的生死之交。他已经同意,将令牌交给我。现在,就缺慕容家那一枚了。”
温凉皱眉:“慕容家远走海外,下落不明,怎么找?”
“有人知道。”沈天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苏清绝。”
温凉一怔。
“苏清绝的母亲,是慕容家的女儿。”沈天青道,“当年慕容家举家出海时,将女儿留在了中原,嫁给了苏清绝的父亲。所以,苏清绝身上,流着慕容家的血。他也一定知道,慕容家的令牌在哪里。”
温凉忽然想起,昨夜苏清绝提到慕容家时,眼神有些异样。
原来如此。
“所以,”温凉理清思路,“我需要做三件事:第一,去金陵取出沈家的令牌;第二,帮苏清绝解毒;第三,从他那里得到慕容家令牌的下落。”
“对。”沈天青点头,“还有第四件:查出当年灭门的真凶。”
他看着温凉,目光如炬:“温凉,你祖父把你培养成医毒双绝、武功高强的传人,不是让你来云停城开医馆的。他是让你来,完成二十年前未竟的事。”
温凉握紧了手中的羊皮纸。
他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他,已经置身网中。
“我什么时候动身?”温凉问。
“越快越好。”沈天青道,“幽冥阁的人已经盯上你了,苏府也不安全。你离开云停城,反倒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苏清绝那边,我会暗中照看。”
温凉想了想:“好。但我需要几天时间,安排一些事情。”
“三天。”沈天青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你必须离开云停城。”
“可以。”
沈天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就这样。三天后的子时,我在城南码头等你。那里有一条船,会送你去金陵。”
说完,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
那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杂草丛中。
温凉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羊皮纸,久久不语。
阳光照在废墟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条充满危险,也充满未知的路。
但他没有选择。
就像祖父说的:有些事,注定要有人去做。
而他,就是那个人。
温凉收起羊皮纸,转身离开土地庙。
他要回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林婉儿需要人保护,回春堂需要有人照看,苏清绝的毒需要尽快解……
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需要他一个个揪出来。
风起了。
吹得杂草伏地,尘土飞扬。
温凉的身影,在荒原上渐行渐远。
而远方的天空,乌云正在聚集。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