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句点,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固执地跳成了04:17。陆尘猛地向后瘫进人体工学椅,颈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视野里,写字楼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依旧被无数灯火点得透亮,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冰冷巨人,可这光半点照不进他逼仄的格子间。
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甲方爸爸一句轻飘飘的“感觉还是第一版大气”,就把他和整个项目组过去七十二小时的心血碾得粉碎。胃袋空空如也,火烧火燎地抽搐,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在颅骨里敲出沉闷的钝痛。他摸索着去够桌角那罐早已冷透的速溶咖啡,指尖却先碰到了冰凉的手机屏幕。
屏幕自动亮起,刺得他眯起眼。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那个备注为“小月亮”的名字。
指尖划过屏幕,短短一行字撞入眼底:“陆尘,我们分手吧。太累了,看不到未来。”
没有质问,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个句号。干脆利落,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精准地捅进他早已麻木的心口,连血都流不出来,只剩下一片冻彻骨髓的空洞。他盯着那行字,直到屏幕的光暗下去,彻底熄灭,映出自己一张苍白浮肿、胡子拉碴的脸,眼底布满蛛网般的红血丝。
未来?他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近乎自嘲的嗬嗬声。哪里还有什么狗屁未来。他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名为“生存”的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磨损,直到某个零件彻底崩坏……
视野骤然发黑,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感海啸般兜头压下,瞬间淹没了所有知觉。身体从椅子上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天花板上惨白日光灯管投下的、模糊而巨大的光晕,像一个冷漠的句点。
紧接着,是绝对的虚无。
然后,一点冰冷、毫无起伏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这片死寂的虚无中响起,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广播:
【…检测…到适配灵魂…契合度…92.7%…】
【…警告…‘源初之暗’…侵蚀加速…多元宇宙…稳定度…持续下降…】
【…启动…紧急预案…‘万界维护系统’…绑定程序…初始化…】
【…能量严重不足…时空锚点…重新计算…就近锁定…次级幻想维度…‘经典武侠世界’…】
【…传送…开始…】
那声音毫无情绪,每一个字节都像冰锥,狠狠凿进陆尘混沌的意识深处。痛!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强行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每一寸意识都在被撕裂、重组。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比最严重的晕船还要猛烈百倍,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陆尘猛地睁开眼,不是办公室冰冷的天花板,入目的是一片歪斜、布满蛛网和厚厚灰尘的木质横梁。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直冲鼻腔——浓重的尘土霉味、刺鼻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草木和某种动物排泄物的骚臭。
他躺在一个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下是粗糙的碎石和干枯的草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散又草草拼凑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酸软无力的呻吟,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针扎似的疼。这感觉,比他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还要糟糕十倍!
这是哪儿?!
陆尘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臂撑地的瞬间,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栽倒。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座废弃的庙宇,残破不堪。几尊泥塑佛像东倒西歪,金漆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泥胎,脸上悲悯的表情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墙壁布满裂缝,冷风从破洞和歪斜的窗棂间呼呼灌入,发出呜呜的哨音。地上散落着腐朽的蒲团、断裂的梁木和一些辨不清原貌的杂物。
“杀!”
“一个不留!”
“长生天在上!斩尽这些南蛮!”
凄厉的惨嚎、粗暴的吼叫、金属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如同沸腾的油锅,猛地从庙墙外炸开,狠狠灌入陆尘的耳膜!那是一种他只在最残酷的战争电影里听过的声音,充满了赤裸裸的杀戮和绝望。
心脏骤然缩紧!陆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一处较大的墙缝边,屏住呼吸,向外窥探。
冷月如钩,清辉惨淡地洒在庙外的荒地上。
人影幢幢,刀光在月色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一群穿着厚重皮袍、头戴毛茸茸皮帽、髡发结辫的剽悍骑士,正策马来回冲杀。他们手中的弯刀挥舞着,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蓬温热的血雾。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草原狼群般的凶狠和高效。
被他们追逐砍杀的,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有背着破旧包袱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试图挥舞着锄头、柴刀反抗的汉子。但在那些骑兵锋利的弯刀和迅疾的马蹄下,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哭喊声、求饶声、临死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画卷。
一个头发花白、背着药篓的老者被两个骑兵逼到了庙墙根下,离陆尘藏身的破洞不过十几步远。老人脸上满是惊恐和尘土,药篓里的草药散落一地。他徒劳地挥舞着一根当作拐杖的粗树枝,试图抵挡。
老东西,碍事!”一个骑兵狞笑着,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狠狠朝着老人的头颅踏下!另一个骑兵则狞笑着挥刀,雪亮的刀光直劈老人的脖颈!
老人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死灰。
【叮!】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陆尘脑海中炸响,盖过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万界维护系统1.0激活成功。宿主:陆尘。】
【当前锚定世界:经典武侠世界(融合态)。世界稳定度:67%(存在中度‘暗蚀’污染)。】
【主线任务发布:[生存与奠基]】
【任务目标1:于24个自然时内,成功寻获一处安全栖身之所。】
【任务目标2:于7个自然日内,成功获取一门基础内功心法并入门(产生稳定气感)。】
【任务奖励:基础功能模块开启(个人属性面板、1立方米初始储物空间、万界语言通晓模组)、100点修为值。】
【任务失败惩罚:永久滞留本世界,系统能量耗尽,进入强制休眠(等同于宿主生物性死亡)。】
【侦测到紧急支线事件…生成支线任务:[路见不平]】
【任务描述:解救庙墙外正被三名蒙古骑兵围攻的老年采药人。】
【任务奖励:10点修为值,微量金疮药*1。】
【请宿主尽快行动。倒计时开始。】
信息如同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陆尘所有的震惊和恐惧。系统?任务?武侠世界?修为值?滞留?死亡?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在他脆弱的神经上。巨大的荒诞感和冰冷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视线猛地聚焦回庙墙外。那匹高头大马的铁蹄已悬在老人头顶,另一把弯刀的寒光距离老人的脖子不过咫尺!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正在迅速熄灭。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到极致。
滞留?死亡?
不!绝不!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悍之气猛地从陆尘胸腔炸开,瞬间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混乱!求生的本能像野火般燃烧起来!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系统是神迹还是诅咒,他只知道,不做,就是死!
视线如同鹰隼般扫过身侧。一尊半人高的泥塑佛像倒伏在地,手臂齐肩断裂。那截沉重的佛手,正好滚落在陆尘脚边,沾满了灰尘和蛛网。
就是它了!
陆尘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粗糙的泥塑佛手,入手沉重无比。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低吼一声,腰腹和手臂的力量瞬间爆发!
“给我…起!”
沉重的泥塑佛手被他硬生生抱了起来!没有任何犹豫,他踉跄着扑到那破洞前,将全身的力气和求生的意志,都灌注到这一掷之中!
“去你妈的!”
佛手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破洞中呼啸而出!目标并非那踏下的马蹄或劈下的弯刀,而是那个挥刀骑兵座下战马的前腿关节!
陆尘不懂武艺,但他懂物理!懂杠杆!动关节是脆弱的!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混合着骨头碎裂和血肉模糊的闷响!
沉重的泥塑佛手精准地、凶狠地砸中了战马脆弱的左前腿关节!巨大的冲击力下,马腿瞬间呈现出诡异的反折!
“唏律律——!”
战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烈嘶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口袋,轰然向侧面倾倒!马背上的骑兵猝不及防,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出去,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老远,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砸在乱石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个正欲踏碎老人头颅的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动作一滞。马蹄悬停在半空。
机会!
陆尘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在掷出佛手的瞬间,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那个破洞中猛冲了出去!地面冰冷的碎石硌着脚底,虚弱的身体踉跄得像个醉汉,但他冲得义无反顾!目标直指那个被甩飞、暂时失去武器的骑兵!
老者也在这生死一线的变故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趁着那骑兵愣神的刹那,手中的木杖用尽全力朝马腹狠狠一捅!马匹吃痛,扬起前蹄,暂时失去了威胁。
陆尘已经冲到那摔懵的骑兵身前。骑兵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凶光毕露。陆尘没有丝毫格斗经验,脑子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干掉他!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合身扑了上去!用尽全身的重量和冲势,狠狠撞在骑兵的胸口!同时右手成拳,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对方毫无防护的咽喉死命砸下!
砰!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那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骑兵双眼猛地凸出,嗬嗬地倒吸着气,却再也吸不进一丝空气,眼中的凶悍迅速被死亡的灰白取代,挣扎的四肢很快瘫软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陆尘的手还陷在对方破碎的喉咙里,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浸透了他的拳头。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老丈!这边!”他猛地抽出沾满血污的手,嘶哑着朝那吓呆的老者吼道,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变形。
老者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朝陆尘这边扑来。
仅剩的那个骑兵彻底暴怒了!同伴的惨死让他双目赤红。“南蛮!找死!”他狂吼着,放弃了躁动不安的战马,抽出腰间的备用短刀,如同疯虎般朝着陆尘扑杀过来!刀光凌厉,带着刺耳的尖啸!
陆尘瞳孔骤缩!他刚杀了人,力气仿佛被抽空,身体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根本来不及躲闪!冰冷的刀锋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叮!】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再次响起。
【支线任务:[路见不平]完成。】
【奖励发放:10点修为值,微量金疮药*1。】
【物品已存入临时系统空间,宿主可凭意念提取。】
意念?提取?
生死关头,陆尘的思维前所未有的集中和清晰!金疮药!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瞬间,掌心骤然一沉!一个冰凉粗糙、约莫拇指大小的灰褐色小陶瓶凭空出现在他紧握的右手中!
骑兵狰狞的脸孔和雪亮的刀锋已近在咫尺!
陆尘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违背物理法则的一幕,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握紧那突然出现的药瓶,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迎着那劈来的刀光,狠狠将药瓶砸向骑兵的脸!
不是扔!是砸!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
砰!
小小的陶瓶精准地砸在骑兵的鼻梁上!陶片瞬间碎裂!里面灰白色的药粉混合着鼻血猛地炸开,糊了骑兵满脸满眼!
“啊——!我的眼睛!”骑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剧痛和药粉的刺激让他瞬间失去了视觉和平衡,刀势一偏,贴着陆尘的肩膀狠狠劈在地上,溅起一溜火星。
就是现在!
陆尘眼中凶光一闪,身体里不知从哪里又榨出一股力气。他猛地弹起,左手一把抓住骑兵持刀的手腕,右手握着一片锋利的碎陶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扎进了骑兵毫无防护的颈侧!
噗!
温热的液体再次喷溅而出。
骑兵的惨嚎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
远处还有零星的厮杀声,但庙墙下这片小小的修罗场,暂时陷入了死寂。
陆尘剧烈地喘息着,像一条离水的鱼,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血水、泥土混合着,糊满了他的脸和身体。双手沾满了粘稠温热的血液,那刺鼻的铁锈味无孔不入。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直到吐出酸涩的苦水。
“咳…咳咳…多…多谢…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旁边传来老者虚弱嘶哑、带着劫后余生剧烈颤抖的声音。
陆尘勉强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看向那惊魂未定的采药老人。老者脸上糊满了血污和尘土,背上的药篓歪斜着,草药撒了一地,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空空如也,但刚才那冰凉药瓶的触感和砸碎陶瓶的声响还无比清晰。还有那10点修为值…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别说话!”陆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强忍着眩晕和恶心,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夜色中,远处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似乎有向北移动的趋势。此地不宜久留!
“还能走吗?”他看向老人,目光落在那条不断淌血的手臂上。
老人咬着牙,脸色惨白如纸,点点头,又虚弱地摇摇头:“能…能走…就是…这手…”
陆尘深吸一口气,走到那第一个被他用碎陶片杀死的骑兵身边。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他迅速扒下对方还算干净厚实的里层皮袄和裤子,又解下那骑兵腰间的一个皮质水囊和一个粗糙的干粮袋。动作麻利得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
“穿上!挡寒!”他把皮袄和裤子扔给老人。又捡起地上那把骑兵脱手的弯刀,入手沉重冰凉。他掂量了一下,将刀插在自己刚换上的皮裤腰带上。
“跟我来!”陆尘不再废话,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老人的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每一步都牵扯着陆尘酸痛的肌肉。他咬紧牙关,辨认了一下方向——远离那血腥的战场,朝着更黑暗、更崎岖的山林深处踉跄而去。
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草木腐败的气息。背后的火光和惨叫声渐渐远去,被浓重的黑暗和死寂吞没。每走一步,身体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和24小时的倒计时,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
安全之所…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