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咖啡馆包间的纱帘,唤醒了蜷缩在沙发上的林筱瞳。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反复出现厉宴那张冷静拒绝的脸和玻璃花房里令人窒息的光影。
睁开眼,现实的钝痛感立刻清晰地袭来,比梦境更加残忍。她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看着镜中眼睛依旧红肿、脸色苍白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这样回家。她不能让家人,尤其是哥哥,看出任何端倪。
她在咖啡馆的独立卫生间里用冷水反复敷着眼睛,仔细地重新化了妆,用粉底小心地遮盖住脸上的憔悴,涂上颜色鲜亮的口红提气色。做完这一切,镜中的她看起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明媚,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无法完全掩饰的黯淡和坚定。
她拒绝了苏晚晴来接她的提议,自己开车回了家。
踏进林家别墅时,早餐的香气正从餐厅飘出。林筱瞳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扬起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略带撒娇的笑容,走了进去。
“爸爸,妈妈,哥哥,早上好!”
“瞳瞳回来啦?在晚晴家玩得开心吗?”林母放下牛奶杯,笑着看向女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母亲特有的敏锐。
“开心呀,我们聊到很晚呢。”林筱瞳自然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拿起一片吐司,故作轻松地看向林筱宸,“哥,你昨天和宴哥哥的项目忙完了吗?他后来没事吧?我看他接了个电话好像很急的样子。”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厉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询问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吐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筱宸正大口吃着煎蛋,闻言含糊地答道:“嗯,基本搞定了。阿宴那人你还不了解?天塌下来他都能顶住,一点小风波,处理完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看向林筱瞳,“对了,他昨天好像还念叨你来着,说你掉了什么东西在他那儿?”
林筱瞳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他……念叨她?还发现了她掉落的耳钉?
一股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希望火苗刚刚燃起,就被她强行掐灭。不,林筱瞳,不要自作多情。他提到耳钉,或许只是出于习惯性的周到,想着要还给她这个“妹妹”而已。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让它垮掉:“啊?是吗?可能是不小心掉了什么小玩意儿吧,我都没注意。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吃着早餐,避开了母亲若有所思的目光。
餐桌上的话题很快转向了别的方向,林父询问着林筱宸公司接下来的安排,林母则念叨着要带林筱瞳去添置些上大学用的衣物。林筱瞳乖巧地应和着,偶尔插一两句话,表现得与平时别无二致。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顿早餐吃得有多么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像是在进行一场精疲力尽的表演,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的伤口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汩汩地流淌着鲜血。
她成功地瞒过了粗线条的哥哥,但母亲那偶尔投来的、带着担忧的视线,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全无破绽。
与此同时,厉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厉宴刚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他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心,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示着他昨晚或许也并未安眠。
他拉开办公桌最上面的一个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那枚星星形状的粉色水晶耳钉。在冷硬的、充满了文件与合同的办公环境里,这枚小巧的女性饰品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他拿起耳钉,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晶体表面。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昨天在花房里,她含着泪,倔强地看着他的模样。
助理敲门进来,送需要签字的文件。厉宴不动声色地将耳握回掌心,合上了抽屉。
“厉总,上午十点与鼎盛的会谈需要提前吗?”助理例行公事地询问。
“不必,按原计划。”厉宴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威严。
助理点头,放下文件,正准备离开,厉宴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林家那边,今天有什么消息吗?”
助理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林氏集团一切正常。林筱宸先生已经到公司了。至于林小姐……据反馈,早上已经安全返回林家,看起来……情绪稳定。”
“情绪稳定”四个字,让厉宴的眸色深了深。他挥了挥手,示意助理可以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后,他再次拉开了那个抽屉,看着那枚孤零零的耳钉。
还给她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否定了。现在还给她,无疑是在提醒她昨天的难堪和伤痛。或许,暂时由他保管,才是更好的选择。等她彻底放下,等一切都回归正轨,再找个不经意的机会还给她。
他将抽屉推回,发出轻微的闭合声,仿佛也将某种不该存在的情绪,一同关了进去。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护她。
却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因她“情绪稳定”而悄然泛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以为不闻不问,拉开距离,就是对她最好的方式。却不知道,那个他以为会慢慢疗伤、逐渐放下的女孩,正在一顿强颜欢笑的早餐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日记本,开始默默地、固执地规划着下一场,“让他看到自己”的战役。
拒绝,并未让她死心,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那份属于林氏千金的、不轻易认输的执拗。而那枚未送出的耳钉,也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预示着两人之间这场由一人喊停、另一人却不愿落幕的拉锯战,才刚刚进入一个更加复杂和煎熬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