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后宫嫔妃都聚集在了皇后的凤仪宫内。
凤仪宫内熏香袅袅,雕花描金的桌椅整齐排列,新晋的嫔妃们按位分依次落座,眼角眉梢却都藏着各自的心思。
皇后林清婉端坐于主位,刚刚新婚三日的脸上没有新妇的羞怯,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郁色。
立后大典当晚,帝王弃她而去,带着御林军满城搜寻一个庶女的消息,在前朝后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众人齐聚,表面是向皇后请安,实则都在打探皇后对花扶月的态度,可能也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贤妃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女,被陛下疼爱了几年就忘了本分,居然敢私逃出宫。臣妾听说陛下动了雷霆之怒,登基半年都未曾册封她,想来也是厌烦了这等不识好歹、娇横无理的性子。”
贤妃她是定远侯嫡女,自小在府中便视庶出姐妹如仆役,骨子里便瞧不上花扶月的出身。这几年京城谁不知花扶月仗着萧烬瑜的宠爱横行无忌,连公主都敢顶撞,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在她看来不过是咎由自取。
旁边的淑妃附和着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可不是嘛。从前在东宫时那般张扬,还以为陛下登基后至少会封个才人美人,谁知竟是被晾在东宫半年,形同弃子。”
“说起来,那日封后大典,陛下连凤仪宫的门都没进,带着人满城找她,可真是让皇后娘娘受委屈了。”徐昭仪怯生生地看了主位上的林清婉一眼,话里却满是挑拨。
林清婉脸上始终挂着端庄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带着威仪:“陛下自有考量,诸位妹妹莫要妄议。”
“姐姐宽宏大量,可那花扶月实在过分。”贤妃放下茶盏,继续在这里挑拨,“听说陛下前日夜里已将人带回宫,却至今未传责罚的消息,难不成陛下还想留着她?”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清婉身上。她们都想知道,皇后是否会借着太后的势力,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发难。
林清婉眸色微沉,她这几年自然也听说过花扶月是萧烬瑜放在心尖上的人,萧烬瑜对一个人的喜欢还是真拿得出手,弄得满京城皆知。
凤仪宫内的熏香骤然凝滞,林清婉脸上那抹规训多年的端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她垂眸敛目,将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压下,声音依旧温婉得体:“留或不留,皆凭陛下圣裁。我等入宫本为侍奉陛下,其余诸事,不敢妄议。”
贤妃撇了撇嘴,还想再讥讽几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殿外却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有旨!”
殿内众人瞬间敛了神色,纷纷起身离座。林清婉率先垂首,领着一众嫔妃跪在正殿中央的金砖上,裙摆铺展开来,如同一片臣服的锦绣。
“陛下有旨,鸿胪寺卿之女花氏扶月慧智兰心,秉德柔嘉,侍寝有功,深得朕心,自今日起册封为宸贵妃,赐居永宁宫,永宁宫更名为凤鸾宫,特许宸贵妃无需向皇后行礼,钦此!”
传旨太监的声音尖亮,字字句句砸在众人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贤妃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忘了顾及礼仪;淑妃膝盖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指尖死死攥着裙摆才稳住身形;其余嫔妃更是窃窃私语,眼底皆是震惊与艳羡。
宸贵妃?那是何等尊贵的封号!无需向皇后行礼?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殊荣!还有这凤鸾宫,根本就是比着凤仪宫来的,皇上这是在告诉大家,宸贵妃在这宫里的地位不比皇后差。
更让大家无语的是这册封圣旨,里面没有写仰承皇太后慈谕,也没有太多的夸赞之词。
而是前所未有的写了一句侍寝有功,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后宫中人,宸贵妃成了皇上的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后宫嫔妃吗?
“臣妾带领后宫姐妹接旨,吾皇万岁!”皇后林清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而不是皇上的妻子。
等传旨太监走了之后,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皇后。
贤妃率先忍不住,猛地站起身,语气愤愤:“简直荒谬!一个庶女,不过是侍寝一次,竟能得此殊荣,还无需向皇后行礼,陛下也太偏心了!这后宫之中能带凤字的只有皇后娘娘您的凤仪宫。可如今皇上居然弄出来一个凤鸾宫,这让前朝后宫如何信服。”
凤仪宫内,明黄圣旨还摊在林清婉手中,她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将柔软的锦缎攥出几道褶皱,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语气平和得仿佛方才那道惊世骇俗的旨意与自己无关:“祖宗之法,天子为尊,皇上的话便是金科玉律。无论皇上做何决定,只要皇上舒心,本宫便无异议。咱们入宫的本分,本就是侍奉好皇上。”
“皇后娘娘!”一直沉默的沈昭媛再也按捺不住,语气带着几分激动与不甘,“您怎能忍下这口气?一个四品小官的庶女,凭什么骑在我们这些朝中重臣的嫡女头上?这分明是皇上对我们家族的羞辱!”
她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出身高贵,自小便是众星捧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花扶月的册封,在她看来便是对所有高门嫡女的羞辱。
李昭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厌烦,显然不愿卷入这场纷争。她恭敬地向林清婉行了一礼,语气平淡:“臣妾对皇上的册封宸贵妃一事无任何异议,不便在此多扰,先行告退。”
林清婉淡淡颔首,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嫔妃,语气添了几分倦意:“嗯,你们都退下吧。若是心中当真有不满,尽可去乾曜宫向皇上禀明,本宫乏了,便不在这里陪着各位妹妹了。”
她这话明显是在逐客,顺便将所有矛盾都推回了源头,皇上那里。
众嫔妃见状,纵然心中怨气难平,也知晓再留在此地也无用。皇后已然表态,她们再争执下去,不过是自讨没趣。只得纷纷敛了神色,向林清婉行礼告退,离去时的脚步都带着几分沉重与不甘。
殿内之人渐渐散尽,只剩下林清婉独自站在原地,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烦。
她握着手中的圣旨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繁盛的花木,眼底皆是怀念。
她是太后亲封的皇后,丞相府的嫡女,出身高贵,如今却被迫卷入这场争斗,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