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家,是土坯盖的房子,从外面看,院子也不大,但只要能遮风避雨,就是一个好家。
“翠花姐,我们回来了。”孙大柱下了牛车,上前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个高瘦的中年妇女,身着粗布麻衣,打开了院门。
随她一起出来的,还有三个小萝卜头,两女一男,年龄都不超过十岁。
夏香被张青抱了下来,以被抱着的姿势,和张翠花面面相觑。
在张翠花的设想里,她的二弟回来时,身后该是跟着一个腼腆却又壮实的女奴,容貌丑点不要紧,只要健康能生孩子就行。
可眼前这个……这个鼻青脸肿,貌似瘫痪的女人,就是她弟弟买回来的女奴?
“这位是?”夏香有些后悔,路上光顾着睡觉做梦了,竟忘了问张青,他的家庭情况,家中都有谁。
“这位是我的阿姐,你也唤她阿姐便好。”张青向她介绍家人。
夏香指了指三个小萝卜头,“那他们是?”
“他们……”张青正欲回答,三个小萝卜头跑了过来,叫唤道:
“二舅舅,这就是你买的舅母吗?”
“二叔,你怎么还抱着她,她脸上的伤,是被谁打的呀?”
“二舅舅,二舅舅抱~”
一个六岁,一个七岁,一个三岁,分别是张青的二外甥女,大侄子,三外甥女。
“她叫二丫,他叫张安,她叫三丫。”张青介绍道。
夏香了然,冲几个孩子笑了笑,挨个喊了声他们的名字。
当然,大姑姐她也没有忘,也喊了张翠花一声“阿姐”。
张翠花却蹙着眉头,挑剔地打量着夏香,并问道:“二弟,她这是……”
孙大柱抢话道:“翠花姐,我们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身的伤,屁股和脸都让人打烂了,张二哥当时昏了头,不仅花了一两银子买了她,还花了十两银子给她治伤,最后更是用仅剩的三文钱,给她买了肉包子。”
“什么?!”张翠花眼前一黑又一黑,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一个屁股和脸都被打烂的女奴,她之前能是什么好女奴吗?
定是品行不端,犯了大错,才被主人打成这样,发卖了出去。
她这个弟弟也是个傻的,买女奴就是给他当媳妇儿用的,买个不安分、品行不端的,这不是买了个祸害回来嘛。
“退回去,二弟,你快将她退回去!”张翠花高声道。
幸好他们家住在村落的最西头,周围也没有几户人家,便是高声说话,也不会有好事的邻居,出来看热闹。
“退不了了,那王婆子已经跑了。”张青这般说道。
“那你将她转卖出去,咱们家不能进这种女人!”
“阿姐,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我……”
是啊,她这弟弟,别看长得凶,是个武人,但为人却很善良,看到谁困难,只要求到他头上,他能帮都会帮。
买女奴的时候,定是因为这个女奴可怜,她这弟弟才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大不了以后,她帮弟弟看着点,要是这个女奴不安分或者又想做坏事,她的棍子,也不会留情面。
夏香往张青怀里缩了缩,心怦怦直跳,生怕他们姐弟俩说着说着,自己便要被转卖出去,她太想要个安稳的家了。
“别怕,我不会卖你的。”张青垂下目光,安抚着怀里紧张害怕的夏香。
夏香冲他一笑,“张二哥,你真是个大好人。”
张青没有接话,只抱着她,向他们的家走去。
路过张翠花时,他说了句:“阿姐,事已至此,以后她……她就是你的弟媳。”
“……”
张翠花还能说什么,她这弟弟是善良,是好脾气,但要是他决定了的事,她也无法阻拦,只能认了这个栽。
孙大柱开口道:“翠花姐,你怎么不说他两句,你就这么认了?”
“不认还能怎么办。”张翠花叹了口气,就连她和两个女儿,也是靠弟弟养的,她的腰板也不直。
孙大柱“啧”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三个小萝卜头,还不懂世间的复杂,只知道追着他们的舅舅/二叔,吵着要看夏香。
夏香对于孩子们的好奇,还是很害羞的,只恨不得下一秒,能快点进屋,趴到床上,这样也不用这么尴尬。
“嘿嘿,二哥,二哥回来了。”
“呃呃……”
进了院子,又见两个青年,向他们跑来,其中一个,眼神清澈,手舞足蹈的模样,看着就像个傻子。
至于另一个青年,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手里握了把刻刀,显然一副‘要不是追傻子,他这个哑巴也不会出来’的模样。
“他们……是你的弟弟?”夏香已经学会猜人了。
张青点了点头,惋惜道:“他们是我的三弟和四弟,三弟书读得极好,十五岁便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却在三年前,走夜路时,被人敲了闷棍,敲坏了脑子,变成了傻子,至于四弟,他自小便是个哑巴。”
“啊?”夏香震惊,这么惨吗?
张青又道:“我家中还有一母,如今眼瞎瘫痪,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见她。”
夏香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个“好”字。
没想到恩公一家,居然这么惨,怪不得恩公娶不到正经媳妇儿,要去奴隶市场上买呢。
丈夫瘸了腿,婆母眼瞎瘫痪,两个小叔子傻得傻、哑得哑,大姑姐好像是死了丈夫,寄居在娘家,还有三个拖油瓶……
就这家庭条件,哪个正经人家,舍得把女儿往这个火坑里推。
就是不爱女儿,只要彩礼,估计也得要十几两银子,才肯嫁女儿。
与其这样,还不如去奴隶市场,买个像她一样的女奴,没有娘家的依靠,不仅便宜,还不用担心她跑了。
“二哥二哥,这个丑八怪是谁呀?”
张平傻呵呵地跑了过来,好奇地看向了夏香。
“三弟,不能说别人丑。”张青颇有耐心地教育道。
“可她就是丑呀,她的脸,都这样了。”张平说这话时,还伸出手,意图拍夏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