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杯沿。
“王哥,”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凑近,压低声音,“老二和老三,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
王野没说话,眼神阴鸷地扫过空着的两个座位。
他朝另外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俩,去后头找找。”
其中一个瘦高个有些迟疑:“王哥,那……那几个毛头小子……”
“先别打草惊蛇!”王野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狠厉,“人就在这村里,跑不了的!先把老二老三找回来再说!”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客栈的青石板路上。高原的夜风带着寒意,吹得许烨酒意上涌,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闻邪身上。
"再喝...我还能喝..."许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手臂胡乱挥舞。
苏窈在一旁费力地扶着他另一只胳膊,看着许烨醉态可掬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喝呢,路都走不直了!"
薛缈默默跟在后面,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
夜深了,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声穿过屋檐,发出细微的呜咽。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处似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们。
怪怪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
回到“云上居”,热心的店主大叔闻声出来,帮着一起把烂醉如泥的许烨架回了房间。
安顿好醉鬼,三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薛缈简单洗漱后躺上床,高原的疲惫很快将她带入深沉的睡眠。
清晨六点多,天光微亮,她便被窗外透进的光线唤醒。推开木窗,清冽的山风扑面而来。
她抬眼望去,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
圣迦巴瓦峰就矗立在远方,初升的太阳将第一缕金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山巅,整座神山仿佛被点燃般熠熠生辉,庄严而圣洁。
虽然在手机上看过无数图片和视频,但亲眼目睹"日照金山"的盛景,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仍让她屏住了呼吸。任何语言在如此壮丽的神迹面前都显得苍白。
据说它又被称作"羞女峰",终年云雾缭绕,轻易不露真容,就像一种神性的沉默。
当第一缕晨光为雪峰镀上金冠,整座山仿佛在燃烧。不是凡间的火,而是天界的熔金。
这一刻的相见,并非你遇到了它,而是它,选择为你降临。
“哇!好美啊!”
薛缈站在窗前,看着金光慢慢从峰顶向下流淌,如同神祇缓缓揭开面纱。
她想起昨日店主大叔说过的话,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虔诚。这一刻,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她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向着神山许下心愿。
其实,二十二岁的薛缈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
她看过太多别人的故事。
苏窈和许烨的热烈,身边朋友的分分合合,她却始终像个隔着橱窗看戏的观众。
她并不羡慕,见过太多速食爱情在现实中消磨殆尽,也太明白刻骨铭心需要多少命运的巧合。
可内心深处,她依然向往着爱情。觉得若没有那个人,那这一生也太长了,该是多么寂寥。
可惜这些年,她始终没遇到能让她心动的人。
苏窈常开玩笑说她"没有情丝",是个十足的"淡人",她好像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连闻邪那种校草级别的韩漫美男站在面前,她都毫无感觉,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无奈。
难道真是天生寡淡情缘?不知情为何物?
"神山啊,"她在心里轻声说,"如果世间真有那样的缘分,请赐予我感受一场相爱吧。不是因为他很好,而是因为,他就是他。"
雪峰静默无语,唯有晨光在她合十的指缝间流动。
薛缈轻轻睁开眼,正准备转身,目光却忽然定在窗台的木纹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朵花。
八片薄如蝉翼的花瓣舒展着,粉白渐变的花瓣边缘染着浅绯,像是被朝霞吻过。花蕊上缀着细碎的露珠,在晨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她认得,是格桑花。入藏后见过不少回了。这里的格桑花似乎格外大点,颜色也深一点。
她小心地拈起花茎,低头轻嗅,一股极淡的香气萦绕鼻尖,像是融雪混合着青草的味道,又带着些微甜的奶香。
她下意识望向窗外,客栈二楼的高度让这朵花的出现显得格外奇妙。
总不能是人为的吧?
转念又笑了。
这荒原的风如此桀骜,定是疾风掠过格桑花海时,恰好将这朵花卷起,又恰好让它停在了自己的窗台。
世间哪有那么多浪漫,不过是自然的巧合罢了。
风送来花,倒也有缘得紧。
如风有信。
她拈着花茎在房间里环顾,目光落在窗边小几的一枚小小的空玻璃瓶上。
她将瓶中陈年的干花轻轻倒出,捧着瓶子到水池边冲洗干净,灌上清水,把花插了进去。
晨光穿过玻璃瓶,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花朵像是浮在光里。
收拾了一番,下了楼。
店主大叔正在摆弄餐桌上的铜壶,见她便招呼:"姑娘起得早啊!酥油茶刚打好,糌粑也热乎着。"
木桌上摆着藏式早餐:酥油茶、糌粑、奶渣和风干牛肉。
闻邪早已坐在窗边位置,见她下来便起身:"睡得好吗?头还疼不疼?"
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冲锋衣,金边眼镜上沾着些许晨雾,倒是多了些清爽的气质。
"好多了。"薛缈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酥油茶,"许烨他们呢?"
"昨晚吐到后半夜,苏窈照顾他很晚才睡。"闻邪无奈摇头,"估计要中午才起得来。"
“哦。”
吃过饭,两人便去村子里走了走。
晨光正好,这才真正看清了村子的全貌。昨夜抵达时天色已晚,只隐隐绰绰窥见一角,此刻在阳光下细看,才发觉别有洞天。
道路两旁是层层叠叠的藏式碉楼,有些高达三四层,外墙用不规则的石块垒成,缝隙间填着泥土。窗户开得又小又高,像一只只警惕的眼睛注视着过往行人。墙面布满深浅不一的风蚀痕迹,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有些石头上还刻着褪色的六字真言,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这些在旧时是用来抵御外敌的,兼具瞭望和储藏粮食的功能。它们多为四角或六角形,墙体厚实,窗口窄小,易守难攻。
不过看如今这斑驳的样子,早已废弃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