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王婆就急匆匆把潘金莲带到了赵佖房前。
她心里清楚得很。
动作若再慢些,等潘金莲一回清河县,这婚事准得黄。到时候赵佖这疯瞎子真去拆她茶馆,那可就赔了媒钱又折茶馆。
等潘金莲费尽力气才将两大袋子面粉从板车上拖下后,王婆一把扶住车把,扭头就想走。
王婆现在是多一眼都不愿再见赵佖。她在赵佖手里虽然只吃了一次暗亏,却够她记一辈子的了。
谁知她刚转身,脚还没迈出去,屋子里便传来一个声音,硬生生把她喊在了原地。
“王婆婆,这面粉是不是缺斤少两了?若是少了,我可要去茶馆找你的。”赵佖装模作样的用盲杖探路,走出了房外。
赵佖才不相信王婆这奸诈的老家伙会守诚信。
“嘿!”王婆心中一慌,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赵家小子,你这话可就昧良心了!十里八乡的,谁不知老身最讲信誉。”
赵佖没接话,只是缓步上前。
下一刻,他竟然单手就将地上两大袋面粉同时提了起来!
并且看着还毫不费力,很轻松。
王婆当场看呆了。
这面粉确实被她赖下了五六斤,可是即便这样,也有四十余斤重,绝不是常人能单手轻易拎起来的。
正用衣袖擦着鬓角和额头汗水的潘金莲,见状也停下了手上动作,美眸中闪过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不魁梧的男人,力气竟这么大。看来自己的这位官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潘金莲再仔细看时,心下倒也中意。
只见赵佖身形挺拔,几近六尺,面容也生得端正英俊,只那一双眼睛有疾,不免让她惋惜。
就在这时,赵佖丢下手中面粉,盲杖猛地一敲地面。
王婆本就心虚,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抢先开口道:“你看,年轻人,又急!你等老身把话说完。”
“我家中面粉实在不足五十斤,还差你六斤。我明日上集市买了,就给你送来!”
赵佖脸上这才有了笑容:“王婆婆,确是个守信的人。”
王婆忙将潘金莲往前轻推,陪笑道:“你们聊。天都快黑了,老身还要赶回县城。”
她借潘金莲引开赵佖注意,连板车也不要了,转身便急匆匆走了。赵佖此时在她眼中,就像是个活阎王。
王婆这般狼狈模样,潘金莲不由轻笑了几声。
她早知王婆与那男主人之间的龌龊勾当,虽谈不上恨,心里却也厌恶。只是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隐忍。
今日见赵佖无意间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心中对他不由更添了几分喜欢。
赵佖没理会狼狈逃走的王婆,转身一手提起两袋面粉,一手执盲杖探路:“进屋说话。”
潘金莲忙上前搀住赵佖手臂:“奴家扶官人进屋。”
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赵佖暗自点头。
这么看来,卦象里的“红杏”指的自然是李萍儿。
而那片“桃花”竟是潘金莲!这个被世人唾骂了四百年,却也令许多男人馋了四百年的女人。
这潘金莲的容貌确实很美。
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
比那九八版水浒传里饰演潘金莲的演员,还要娇艳动人几分。
潘金莲跟着赵佖走进屋里,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心里不由得一阵叫苦。
她早猜到王婆说的亲事好不到哪去,定是寒酸的人家。可没想到,这哪里是“寒酸”能形容的?
简直就是空荡荡的,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她脸上没露出嫌弃,也许是真的认命了。
穷就穷吧,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也行。再说……
通过她刚才的观察,她这位官人除了眼睛看不见,别的倒没什么不好。
潘金莲搀扶着赵佖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床上坐下。
随后,她看向地上那两袋面粉:“官人你先坐会儿,奴家去蒸些炊饼给你吃。”
赵佖却拉住她的手腕,笑着摇头:“不急,晚点儿有肉吃。”
“肉?”潘金莲顺着他力道坐到床板上,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
哪儿有肉?!
她一脸不解地望着赵佖,心中更苦。
看来终究是自己大意了。原来我这官人不仅有眼疾,脑子也有问题。我就说,那张大户和王婆哪会安什么好心。
潘金莲暗自叹了口气,耐心劝道:“天都黑了,城里肉铺早关门了。明天我拿面粉去换点肉回来。”
赵佖还是摇头:“我说的肉,不在城里。”
潘金莲越来越觉得赵佖脑子不正常了。
等等!
他说的肉,该不会是我吧?
难道他要吃了我?
潘金莲吓得一哆嗦,手又被赵佖拉着,挣也挣不开。看样子是跑不掉了。
她只能声音发颤地道:“官人说的肉,不会是奴家吧?奴家会做很多事,你别吃奴家,奴家一定好好照顾你。”
赵佖一愣。
我看起来像是那会吃人的变态吗?
但他也明白潘金莲为什么这么想。
在水浒传中,人吃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忽然想逗逗她,故意装出凶狠的口气:“对,我就是要吃了你!”
潘金莲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使劲想挣脱。
就在这时,赵佖脸上的凶狠突然变成坏笑:“我是要吃你,不过不是吃肉。”
……
两个时辰后。
潘金莲脸颊泛着红光:“奴家实在受不住了。官人还是吃炊饼吧,我去蒸。”
赵佖又一把拉住她,将她搂回怀里:“说了,不急。”
潘金莲没再挣扎,只小声说:“不只是奴家受不住了,这木床也快塌了。”
赵佖低笑道:“歇一会儿。等我进山打头野猪回来吃肉。”
“打野猪?”潘金莲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夜里进山打猎?
就算是身体健全的壮汉也办不到,更何况赵佖还是个瞎子。
这简直是去送死!
潘金莲急忙劝道:“求官人听奴家一句,千万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赵佖却笑道:“夜里我看不见,野猪也看不见。对我来说,比白天更有优势。更何况我耳朵灵,没问题的。”
潘金莲劝不动,只能叹气。
这时她已经觉得,自己是躺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边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佖起身,潘金莲服侍他穿好衣服后,又把那块落红的方布收了起来。
“官人如果真要去打猎,不如明天先去城里买件趁手的兵器再说。”
赵佖假装摸索着拿起那张弓,笑了笑:“这就是我最趁手的武器。”
潘金莲惊得一屁股坐回床上。
啥?!
他要用弓箭去打猎?
瞎子射箭?!
完了,这下真要守寡了。
刚才还觉得他是半死的人,现在已经是整个死人了。
潘金莲颤声问道:“官人要去哪座山?”
她心里想着:至少得知道他死在哪儿,以后才好烧些纸钱。
赵佖把箭壶背到身上:“景阳冈。”
潘金莲一听这三个字,彻底绝望了。
要是别的山,也许还能侥幸活命。
可景阳冈,那是必死无疑啊!
官府早就贴了告示,说冈上有大虫出没。
潘金莲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赵佖在门口催促。
“娘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跟我一起走啊。”(水浒中,丈夫对妻子的亲切称呼一般都为大嫂。为了阅读体验,本文统一用娘子了。)
“奴家也去?”潘金莲眼泪快掉下来了。
“当然!”赵佖语气肯定,“我一个瞎子,哪认得去景阳冈的路。”
潘金莲顿时生无可恋。
好吧,看来不用担心守寡了。
这直接就是灭门惨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