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昏黄的油灯光影摇曳,
映出两张贪婪又恶毒的脸。
“他爹,我看这丫头片子还是不够惨。”
女人一边用筷子扒拉着碗里仅有的几片肥肉,
一边压低了声音,
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
“今天我瞅着供销社那头有个瞎眼的老头,
碗里的钱比咱们这丫头的可多多了。”
男人正端起酒盅喝着劣质的烧酒,
闻言,动作一顿,眯起了三角眼:
“你的意思是?”
“要不……咱把她那双眼珠子也给弄了?”
女人说着,用筷子朝着猪圈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脸上没有半分不忍,反而透着一股兴奋,
“你想想,又瘸又瞎,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往那儿一戳,谁看了不心软?
到时候别说一天五块了,十块八块都不成问题!
咱们也能天天去镇上下馆子,吃肉!”
“下馆子吃肉”这几个字,像钩子一样,
勾起了男人心底最深的馋虫。
他咂摸了一下嘴里寡淡的酒味,
脸上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这……能行吗?万一弄不好,
人死了,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怕啥!”女人不屑地撇嘴,
“小孩子命硬着呢!你看她那两条腿,
断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咱们就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谁知道?
等弄好了,钱不就哗哗地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就像在商量怎么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小女孩的未来。
他们的声音不大,
但在死寂的夜里,
却像毒蛇吐信一般,阴森可怖。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话,
却被门帘后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听了去。
那是他们十来岁的儿子,
小名叫虎子。
虎子是这家人的心头肉,
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是村里有名的小霸王。
他没听懂父母具体要干什么,
只听明白一件事:
外面那个捡来的赔钱货,又惹爹妈生气了。
爹妈生气了,就得有人受罚。
这是虎子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他看着父母阴沉的脸,
眼珠子一转,
一个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要替爹妈“出气”,
让他们高兴高兴,
说不定明天就能给自己买两颗糖吃。
他悄悄地退了出去,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角落,
解开了那条名叫“大黑”的大狼狗的铁链子。
这条狗是专门养来看家护院和吓唬想想的,
平时喂得凶猛,只听虎子一家的命令。
“大黑,走!去,咬那个坏东西!”
虎子牵着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恶犬,
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狰狞。
他学着他爹的样子,
一脚踹开猪圈的破栅栏。
想想正蜷缩在烂泥里,
浑身疼得发昏,
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一股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咆哮。
她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
借着从屋里漏出的微光,
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影子正朝她猛扑过来......
是“大黑”!
那条狗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
嘴巴大张着,露出森白的獠牙,
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住了想想的心脏!
她吓坏了,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想跑,可断掉的腿根本不听使唤;
她想喊,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眼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就要咬到自己的脸上,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小手,
胡乱地在面前挥舞着,
想要挡开那致命的一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恶犬张开大嘴,
即将咬下去的那一刻,想想那只沾满了泥污和猪食的小手,
正好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大黑湿漉漉、冰凉的鼻子上。
就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个原本在想想脑海里哭哭啼啼的小腿腿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暴戾、饥饿和服从的念头,
像电流一样涌进了她的脑海:
【咬!撕碎!主人的命令!】
这是……
大黑的想法?
而大黑,也确实在这一刻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它庞大的身躯僵在半空中,
距离想想的脸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她的睫毛上。
它那双凶狠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和茫然。
这个小东西……身上怎么……怎么会有主人的味道?
不,不对。
这个味道,比小主人的命令更……更让它无法抗拒!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
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想要听命!
想想的小手还按在大黑的鼻子上。
她能清晰地“听”到它脑子里的每一个念头,
从一开始的凶狠,到现在的迷茫和畏惧。
她甚至能“感觉”到它胃里的饥饿,
和对自己身上那股猪食味道的渴望。
这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就像大黑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试着,在心里发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念头:
【不……不要咬我……】
几乎是同一时间,
大黑脑海里所有混乱的念头瞬间清空,
只剩下这一个清晰无比的指令。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听到了神谕,
立刻收起了所有的獠牙,
喉咙里的咆哮也变成了讨好似的“呜呜”声。
它不但没有咬下去,反而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低下它那颗硕大的头颅,
用舌头轻轻地、温柔地舔了舔想想那只按在它鼻子上的小手,
就像在舔舐自己的主人。
【是,主人。】
一个绝对服从的声音,在想想的脑海中响起。
站在一旁的虎子,彻底看傻了眼。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自己那条见了生人就咬、连村里大人都怕的恶犬,
此刻竟然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
对着那个赔钱货摇尾乞怜?
“大黑!你个废物!我让你咬她!咬她!”
虎子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
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大黑砸去。
石头砸在大黑身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若是平时,大黑早就回头龇牙咧嘴了。
可现在,它只是呜咽了一声,非但没有离开,
反而用自己庞大的身躯,
将想想小小的身体护在了下面,
警惕地回头瞪着虎子。
它已经有了新的、至高无上的主人。
旧主人的命令,在它这里已经完全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