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23:48:24

被抓回去的日子,比地狱还要可怕。

那扇熟悉的、散发着霉味的柴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将最后一点光亮和希望都隔绝在外。

“小贱人!让你跑!让你在外面败坏老子的名声!”

养父的怒吼如同惊雷,

他一把将想想从肩上扯下来,

像扔一个破麻袋一样狠狠摔在地上。

想想本就受伤的腿撞在坚硬的泥地上,

她疼得浑身一颤,

眼前瞬间发黑,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连哭都哭不出来。

还没等她缓过气,

养父那双穿着硬底布鞋的大脚就踹了过来。

一脚,两脚……

每一脚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瘦弱的背上、胳膊上、腿上。

她小小的身体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却怎么也躲不开那雨点般的踢打。

“还敢不敢跑了?啊?还敢不敢偷钱了?

还敢不敢放狗咬人了?”

他一边踹,一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白眼狼!”

养母站在门口,叉着腰,

非但没有劝阻,反而火上浇油,

“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现在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害得大黑那条畜生也死了!真是个扫把星!”

【疼……好疼……】

想想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团,

小手徒劳地抱着头。

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要被踹碎了,

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她想喊,想求饶,

可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很快就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变成了泥泞。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她?

她只是想找自己的爸爸妈妈,

她只是想保护大黑,她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养父打累了,

他终于停了下来,

重重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地上已经一动不动,

只剩下微弱呼吸的想想,

啐了一口唾沫:

“妈的,跟个死狗一样!先饿她几天,看她还长不长记性!”

说完,他和养母便锁上门走了。

柴房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想想躺在冰冷的地上,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她新换上的干净衣服,

现在又变得又脏又破,

还沾染上了她嘴里咳出的血沫。

她那条本就在慢慢愈合的腿,

现在更是肿得像个紫色的发面馒头,

钻心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不住地发抖。

因为在镇上闹了那么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个“白眼狼”养女,

他们没法再让想想出去乞讨了。

断了这条财路,

又在全村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加倍地撒在了想想身上。

每天,

养母只会从门缝里扔进来一个冷得像石头一样的窝窝头,

有时候甚至连窝窝头都没有。

想想饿得头晕眼花,

胃里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

但她连爬过去拿起窝窝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再被允许睡在猪圈了,

因为养母说她“晦气”,

怕她把家里的猪也带坏了。

她只能睡在柴房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身上盖着几片烂麻袋。

夜晚的山里很冷,

寒气从地底冒上来,

顺着她的骨头缝往里钻。

她经常在半夜被冻醒,

只能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一点,

像一只即将冻死的小猫,

徒劳地想从自己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但身体上的折磨,

远不及心里的痛苦。

大黑死去的画面,

像个梦魇,

每天晚上都在她脑子里一遍遍地重播。

那一声声沉闷的棍棒声,那一声声痛苦的哀鸣,

还有大黑最后看向她时那充满不舍的眼神……

每当想起这些,她的心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好疼啊……大黑……】

她不说话了,连“啊啊”声都不再发出了。

那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几个字,

不仅没有救了她和大黑,

反而招来了更残忍的报复。

她的世界,

又变回了无声的、彻底的死寂。

她的小脸,本就没什么肉,

现在更是瘦得脱了相,

只剩下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

空洞洞的,没了光。

她躺在地上,

大部分时间都一动不动,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她开始发烧,浑身滚烫,

脑子也烧得迷迷糊糊。在昏沉中,

她好像又看到了大白猪,

看到了大黑,它们都在冲着她摇尾巴。

她还看到了那个好心的叔叔,

他拿着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

笑着朝她走来……

【叔叔……包包……想想饿......】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太累了,太疼了。

也许,就这么睡过去,

就不会再饿,不会再冷,

也不会再疼了吧……

她感觉自己就像冬天里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

风一吹,就要掉下来了。

......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少天,

养父母终于不耐烦了。

他们看着柴房里那个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的“累赘”,

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个小贱人,

吃他们的喝他们的,

现在连要饭的用处都没有了,

还一副快要死的样子,真晦气!

他们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

又过了几天,柴房里的想想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她就像一小堆被丢弃的破烂,

缩在角落里,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起伏,

任谁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养父母的耐心也彻底耗尽了。

留着她是个累赘,

万一死在家里,

不仅晦气,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们合计了一下,

做最后一笔“买卖”——把她卖给人贩子。

哪怕只能换回几个钱,

也比砸在手里强。

这天下午,养母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瘦得像根竹竿,

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乱转,

透着一股子精明和算计。

他就是附近村子人尽皆知,

却又没人敢沾惹的人贩子。

“就是她,你看看。”

养母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房门,

一股霉味和臭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她指着角落里的想想,

脸上挤出一点笑,

“这丫头,前几天不听话摔了一跤,

腿脚不太利索,养养就好了。

长得还算水灵吧?”

人贩子捏着鼻子,嫌恶地往里探了探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女孩蜷缩在地上,

身上盖着几片破麻布。

那张小脸蜡黄蜡黄的,

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得起了白皮,

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好像已经没了生气。

他一步跨进柴房,

蹲下身,粗鲁地伸手捏开想想的下巴,

往她嘴里看了看,又伸手在她身上戳了戳,

硬邦邦的,全是骨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条肿得发紫的小腿上,

伸出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唔……”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痛呼从想想的喉咙里溢出。

她紧闭的眼睫毛痛苦地颤抖着,

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但她已经虚弱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疼……】

这一下,

好像把她从混沌的昏迷中拽回了一丝神志。

她感觉到有人在碰她,但她看不清是谁。

她好冷,好饿,

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爸爸……妈妈……救我……】

她的小嘴无声地张合着,

在心里发出微弱的呼救。

人贩子站起身,在身上蹭了蹭手,

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他转过身,对着满脸期待的养父母,

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

然后“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我说大兄弟家的,你们这是拿我开涮呢?”

他扯着嗓子,声音又尖又刻薄,

“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赔钱货,

还想卖钱?你们瞧瞧她这德行,

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两说!

还腿脚不利索?

这他娘的是瘸了吧!还是个哑巴!”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想想,对养父母说:

“我告诉你们,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货色没见过?

这种的,白给我都不要!

砸手里了算谁的?我还得倒贴草席钱给她埋了不成?”

说完,他头也不回,

一脸晦气地大步走了。

人贩子那句刺耳的“白给我都不要”,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抽在养父母的脸上。

他们最后的指望,也破灭了。

养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柴房里那了无生气的小小身影,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妈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人贩子都不要的废物!废物!”

养母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那张原本就刻薄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她盯着想想,眼神里淬满了毒液:

“不能让她死在家里!

太晦气了!要是让邻里街坊知道了,

肯定得戳我们脊梁骨!”

“那你说怎么办!”

养父暴躁地吼道。

养母沉默了一瞬,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凑到养父耳边,

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扔了。扔到后山老林子里去。喂狼。”

养父愣了一下,

随即也反应过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

永绝后患。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想想,

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只剩下决绝的狠辣。

当天晚上,夜黑风高,

连月亮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山里静得可怕,

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养父从墙角拖出一个又脏又破的麻袋,就是平时装猪食的那种。

他和养母两个人,

像拖一条死狗一样,

把已经烧得完全失去意识的想想拖出了柴房。

他们毫不费力地把她塞进了麻袋里。

想想实在是太轻了,轻得像一捧干枯的稻草。

【好黑……我……要去哪儿……】

在被装进麻袋的那一刻,

混沌中的想想仿佛有了一丝模糊的感觉,

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将她吞没,

但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养父找了根草绳,

狠心扎紧了袋口。

他把麻袋甩到家里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

养母坐了上去,用手死死扶着麻袋。

养父跨上车,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发出“嘎吱”一声呻吟,

就这么驮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消失在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着,

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他们骑了很远很远,

一直骑到了一条连砍柴的村民都很少会走的荒僻小路上。

这里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深山老林,

白天都显得阴森森的,

到了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悠长的狼嚎。

“就这儿吧,够远了。再往里就没路了。”

养父停下车,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喘着粗气说。

他们把麻袋从后座上解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合力一甩,

像扔一袋没人要的垃圾一样,

把它扔进了路边长满杂草的深沟里。

麻袋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咕咚”一下撞在了一棵老树的树干上,

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走吧!扔给狼吃了,也算是她的报应!谁让她是个扫把星呢!”

养母拍了拍手上沾的土,

语气冰冷,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忍。

两个人骑上车,头也不回地顺着原路返回了。

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在那个冰冷、肮脏的麻袋里,

想想的身体随着最后的撞击,

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仿佛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她被遗弃在了这片注定要吞噬生命的深山老林里,

被黑暗、寒冷和死亡的气息所包围,

静静地等待着野兽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