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围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堆钱。
苏浅浅把那锭十五两的银子推到中间,又把碎银和铜板归拢到一边。
“这是十五两,加上这些碎的,还有这根簪子,应该够了。”
“姐,够干什么?”苏明瑞问,小手紧张地捏着衣角。
“修房子。”苏浅浅伸手,指了指屋顶那个能看到星星的破洞,“先把屋顶补了,墙也得重新糊上泥。不然下场雨,咱们就得泡在水里。”
苏明哲也跟着抬头看,忧心忡忡地说:“可是,谁会来帮我们修啊?村里人都怕你。”
苏浅浅没说话。
她知道,早上那通锤子砸下去,砸烂了桌子,也砸碎了她在村里人心中那个“受气包”的形象。
怕,是好事。
可有时候,也碍事。
她想了想,把银子重新包好,只留了几十个铜板在外面。
“你们在家待着,把门锁好,谁来也别开。”她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姐,你去哪?”苏明瑞不放心地追问。
“找个能帮我们干活的老实人。”苏浅浅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出了门。
她没走大路,而是绕着村边的小道,朝着村东头里正家走去。
整个村,也就里正大伯还算个讲道理的人。
刚走到里正家院墙外,她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声。
“里正家的!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啊!”
“我们家遭了贼了!那个天杀的丧门星,她自己发疯还不够,还找了地痞流氓上门!把我家的桌子都砸了啊!”
是二婶,张氏的声音。
苏浅浅停下脚步,贴着墙根,侧耳听着。
“她抢了老婆子的钱还不算,还把那两个催债的引到我们家去!那可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啊!他们冲进我家,见什么砸什么,我可怜的莲儿都吓晕过去了!”
“那哪是侄女啊,那就是个讨债的魔星!她是想把我们一家都逼死啊!”
张氏的哭诉一句接一句,配上用力的捶地声,听起来当真惨烈无比。
院子里,里正媳妇劝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行了行了,你先起来说话。”
“嫂子,你不知道啊,那丫头现在疯了,提着刀就敢砍人!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苏浅浅听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等张氏哭嚎的动静小了些,才抬手,用力拍了拍院门。
“咚!咚!咚!”
院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里正媳妇探出头来,看见是苏浅浅,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尴尬。
“是……是浅浅啊。”
苏浅浅没理她,径直走进院子,目光落在还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张氏身上。
“二婶哭得这么伤心,我还以为爷爷奶奶出什么事了呢。”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苏浅浅的鼻子骂:“你个小贱人!你还敢来!你安的什么心!”
苏浅浅看都没看她,直接对着从屋里走出来的里正,弯腰行了一礼。
“里正大伯。”
里正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场面,脸色不太好看。
“大伯,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苏浅浅直起身,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直接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她解开布包,露出里面那锭白花花的银子。
“我想修房子。这是我爹的卖命钱,我刚拿回来。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把屋顶和墙都修好,想请您给介绍个手艺好,人也老实的师傅。”
她的动作不快,话也说得平静。
可那锭银子,在傍晚的光线下,晃得人眼晕。
里正和里正媳妇都愣住了。
张氏也噎住了,指着苏浅浅的手僵在半空,看看银子,又看看苏浅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浅浅这才慢悠悠地转向张氏。
“二婶刚才说,我找地痞流氓去你们家了?”她问。
“难道不是吗!”张氏回过神来,立刻拔高了声音。
“是奶奶欠了赌坊的钱,人家找上门来要债。”苏浅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先找的我,我一个铜板都没有,自然就把他们打发去了该找的人那里。”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总不能替人还赌债吧?”
“再说了,”苏浅浅的目光扫过张氏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我一共就要回来十五两,哪还有闲钱去雇人?二婶你说话,也得过过脑子。”
里正是个人精,一听这话,再看看桌上那十五两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脸色一沉,对着张氏就喝斥道:“行了!你家那点破事少拿到我这里来嚷嚷!苏老二家的,赶紧给我回去!再敢胡搅蛮缠,我就请你去跟官府说理!”
张氏被里正吼得一哆嗦,气焰全无。
她怨毒地瞪了苏浅浅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
里正媳妇端详着苏浅浅,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里正叹了口气,指着苏浅浅,想说什么,最后又摇了摇头。
“你这丫头……”
“里正大伯,我只想带着弟弟妹妹好好过日子。”苏浅浅重新把目光投向里正,“房子不修,下雨天人都没地方待。”
她的语气很诚恳。
里正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银子,沉默了一会儿。
“修房子,要木匠,也要泥瓦匠,村里手艺好的,就数村西头的王栓。”里正说,“他以前是跟着镇上大工匠学过手艺的,活计没得说,就是人太老实,嘴笨,家里婆娘又常年吃药,穷得很。”
“就要他。”苏浅浅立刻说。
“工钱……”
“工钱好说。”苏浅浅打断他,“一天五十文。”
“五十文?”里正媳妇惊呼出声,“浅浅,这太多了!现在村里做短工,一天也就二十文。”
“我急着修,想快点弄好。”苏浅浅解释道,“而且,我想把家里的家具也重新打一套,活不少,给这个价,应该的。”
这话一出,里正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丫头,不止是狠,还有成算。
“行。”里正点了点头,“我带你过去一趟,王栓那个人,闷得很,我帮你说和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