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踏着夜色返回村子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刚被墨色吞没。
不大的院子里新搭了两座草棚。
秸秆混着茅草的气息在晚风里飘散,白日里帮忙的村民早已散去。
只剩下草棚里蜷缩的身影。
草棚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几十个女子怀里都抱着叠得整齐的马面裙。
布料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院子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随着风卷上夜空。
照亮她们疲惫却难掩好奇的脸庞。
“吱呀——”
苏铭推开篱笆门,肩上扛着的包裹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身子。
那包裹足有一人高,里面塞着五十床棉被,每一床都有十斤重。
压得他脚步微微发沉。
“铭儿回来啦?”
苏大娘从屋里迎出来。
手里还拿着块粗布巾。
“快把东西放下,别压坏了身子,灶上给你留了些粟米粥,还是热的呢。”
她快步上前帮苏铭卸包裹,手指触到布料时顿了顿。
这包裹的料子。
细腻得不像大庆能有的东西,但她半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只忙着拍掉苏铭肩上的尘土。
苏铭愣了愣,原本在心里盘好的说辞,突然卡了壳。
他本以为……
便宜母亲会追问东西的来历。
毕竟五十床棉被,对这个连喝水都紧俏的村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阿娘,”苏铭忍不住开口,“您就不好奇这些东西是哪来的?不觉得奇怪吗?”
苏大娘仰头看他。
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襟,笑着说道:
“铭儿不管有啥本事、啥秘密,那都是娘的好大儿啊。”
她轻轻拍了拍苏铭的脸颊。
“娘的一切都是你的,这点永远不变。”
苏铭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撞得心头一软,嘴上含糊应着。
“孩儿知道了”。
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草棚。
篝火的光线下,那些女子大多蓬头垢面,发间还沾着泥灰。
院子里……
隐约飘着体味与尘土混合的气息。
他这才想起。
这些人被救回来还没洗过澡。
可如今大旱,全村的水都得省着喝,洗澡这种奢侈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了。”苏铭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背包里摸出湿巾,“这个或许能用。”
他唤来胡媚儿。
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人群后的女子,此刻正抱着马面裙。
手指反复摩挲着裙摆的绣花。
“这个叫湿巾,”
苏铭拆开一包递过去,
演示着擦了擦手背。
“能擦身子,虽比不上洗澡,总比脏着强,擦干净了再穿新衣服,不然怕是要糟蹋了。”
胡媚儿的脸瞬间红了。
接过湿巾的手指微微发颤,小声应了句“嗯”,眼角却飞快地瞟了苏铭一眼。
像是受惊的小鹿。
她抱着湿巾回到草棚,教其他人。
篝火噼啪跳动。
光影在女子们脸上明明灭灭,她们竟就这么当着院子里的苏铭。
解开了破旧的衣襟。
用湿巾擦拭起胳膊和脖颈。
“咳——”
苏铭猛地转过身,耳根子发烫。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女子会如此不避讳,连忙大步跨进屋里,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所谓的客厅其实就是间土坯房,四面墙漏着风,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能看见星星。
苏铭望着墙角结着的蛛网。
暗暗叹了口气。
要想在这世界长久立足,没个遮风挡雨的窝可不行。
这地方虽落后,却是他目前唯一的能量获取基地,必须尽快修缮。
“哥哥!”
兰兰抱着一床棉被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鼻尖沾着点灰。
她把棉被往脸上蹭了蹭。
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这被子好暖和!我们真的能用上吗?还有这布,摸起来滑溜溜的,比村里最好的麻布还软!”
苏铭蹲下身。
手掌拂过兰兰干枯分叉的头发。
长期缺水让这孩子发质像枯草。
他心里泛起酸涩,这些在他看来最普通的东西,竟能让她们如此欢喜。
“那些是给外面姐姐们的。”
苏铭笑着打开另一个包装,露出里面雪白的羽绒被。
“你的在这里,这叫羽绒被,又轻又暖和。”
“哇!”
兰兰的眼睛亮了。
小心翼翼地摸着羽绒被,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哥哥你真好!”
苏大娘坐在灶边的破椅子上,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慈爱里藏着几分复杂。
自从苏铭回来。
她丢失的记忆就一点点回笼,那些关于大庆皇朝、关于夺嫡之战的惨烈画面。
总在她心头缠绕着。
“铭儿,”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有些事,为娘本不想说,但你该知道。”
苏铭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苏大娘。
来了,要摊牌了。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尽量让语气平静:“您说,我听着。”
他好不容易才收拢些女子,每天能稳定产出几百点能量。
可不能因为其他事功亏一篑。
苏大娘叹了口气:“为娘的真名,叫苏战薇,是大庆皇朝的长公主。”
“长公主?”
兰兰手里的羽绒被‘啪嗒’掉在地上,吓得赶紧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喘。
苏战薇没看她,目光落在苏铭脸上,声音带着回忆的涩意:
“十几年前,先皇驾崩,我与二皇弟苏烈洪争位。那时我手握兵权,朝中大半大臣都站我这边,本是十拿九稳……”
她顿了顿,喉间滚了滚。
才继续道:
“可我偏信了一个男人,就是你名义上的爹。他为了扶正外室,把我的布防图泄露给了苏烈洪,还在我安胎的药里下了毒……”
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苏铭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穿梭的第一个世界。
就捡了个落难公主当妈?
这剧情比短剧还跌宕。
“所以……”
苏铭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死渣男为了外室,卖了您的机密,还让您中了毒?”
苏战薇闭了闭眼,黯然点头。
眼角有泪光闪过:
“那毒让我功力尽失,只能带着你和刚出生的兰兰逃出来,一躲就是十年。”
“苏烈洪肯定还在找我,我不死……”
她没说完,而是看向苏铭。
眼神忽然亮起来:
“铭儿,你是有本事的人,或许……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苏铭看着她眼中的希冀,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扶持落难公主复位,掌控一个皇朝,到时候养他一城池的女神,这能量产出。
怕是比守着个小村子强多了。
他捡起地上的羽绒被,重新塞给兰兰,抬头看向苏战薇,
语气坚定的说道:
“阿娘,您想做的事,我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