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9日 上午8:15 剑门关停车场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车厢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刘依依醒来时，姬辰已经在准备早餐了。电磁炉上煮着粥，香气弥漫整个车厢。
“腿还疼吗？”姬辰问，手里切着榨菜。
“疼...”刘依依坐起身，感觉小腿酸胀得厉害，“昨天爬太多了。”
“今天不爬山，逛古城区，应该好点。”姬辰把粥盛好，“汉中海拔低，路也平。”
早餐是白粥、榨菜、煮鸡蛋，还有昨天在剑门关买的核桃饼。简单但暖心。刘依依边吃边看手机，昨晚发的三条视频数据很好，特别是姜维祠那条，评论里很多人讨论历史。
“你看这条评论，”她把手机递给姬辰，“有人说：‘姜维的忠诚让人泪目，但换个角度想，他的坚守有意义吗？蜀汉注定要亡。’”
姬辰看了看：“历史没有如果。但他的精神值得记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种悲壮的勇气。”
“就像我们？”刘依依笑，“明知房车旅行可能失败，但还是出发了。”
“不一样。”姬辰认真地说，“我们最多损失点钱和时间，他损失的是命。”
刘依依不说话了。是啊，他们的冒险，在历史的长河里，轻如尘埃。但正因如此，更要珍惜。
吃完饭，收拾妥当，九点出发。从剑门关到汉中大约两百公里，走京昆高速，预计三个小时。
上午9:30 京昆高速广元段
车子驶出剑门关景区，重新上高速。与来时不同，这次是向北，过秦岭。隧道更多了，一个接一个，最长的隧道超过十公里。车内灯光明明灭灭，像穿越时空的隧道。
“我们现在在秦岭大巴山之间。”姬辰看着导航，“过了宁强，就进入汉中盆地了。”
“汉中...”刘依依念叨着这个名字，“刘邦封汉王的地方，诸葛亮北伐的基地。”
“对，刘邦在这里积蓄力量，最终夺取天下。诸葛亮在这里六出祁山，鞠躬尽瘁。”姬辰说，“汉中虽然属于陕西，但文化上更接近四川。你看路牌，已经开始有陕南特色的地名了。”
果然，过了宁强，地名变得古雅——勉县、汉台、城固。天空也开阔起来，不再是四川盆地的阴霾，而是北方常见的湛蓝。两侧的山势渐缓，出现大片的田野，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
“哇，油菜花！”刘依依趴在车窗上，“比成都平原的还多！”
“汉中盆地是陕西的小江南，气候湿润，适合油菜生长。”姬辰说，“这个季节正好，再晚就谢了。”
刘依依赶紧拿出相机拍摄。金黄的油菜花田，远处是青黛色的秦岭，近处有白墙灰瓦的村庄，像一幅油画。
中午12:40 汉中市汉台区
下高速，进入汉中市区。与想象中不同，汉中不是典型的北方城市，也不是纯粹的南方城市。街道宽敞干净，建筑既有北方的方正，又有南方的灵秀。路边的树是梧桐，这个季节刚长出新叶，嫩绿嫩绿的。
他们按导航找到预定的停车场，在古汉台附近。停好车，接上水电，已经一点多了。两人都饿了，决定先吃饭。
“汉中面皮！”刘依依眼睛发亮，“攻略上说，来汉中必吃面皮。”
“那就吃面皮。”姬辰笑，“不过汉中面皮和凉皮不一样，是用米浆蒸的，配豆芽、黄瓜，浇上辣椒油、蒜水、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昨晚查的。”
停车场附近就有一家老字号面皮店，门脸不大，但人很多。他们点了两份面皮，一份菜豆腐，一个核桃馍。面皮很快端上来，果然和凉皮不同——更薄更透，米香浓郁，口感爽滑。辣椒油香而不燥，蒜水提味，醋的酸恰到好处。
“好吃！”刘依依一口接一口。
菜豆腐是汉中的另一特色，豆腐嫩滑，汤酸辣开胃。核桃馍外酥里软，核桃馅香甜。简单的一餐，吃得很满足。
饭后，老板过来聊天：“来旅游的？”
“对，从成都来。”刘依依说。
“成都好啊，我们汉中离四川近，说话吃饭都像。”老板很热情，“下午去哪玩？古汉台还是拜将坛？”
“都去，今天下午古汉台，明天拜将坛和石门栈道。”
“那你们得住两天。古汉台要慢慢看，那是刘邦的王府。拜将坛是韩信拜将的地方。石门栈道有摩崖石刻，值得一看。”老板如数家珍，“晚上可以去江边走走，汉江夜景不错。”
谢过老板，两人决定下午先去古汉台。
下午2:30 古汉台
古汉台在汉中市中心，是刘邦在汉中时的王府遗址。现在的建筑多是明清重建的，但格局依然保留。门票不贵，三十元一人。
走进大门，首先看到的是望江楼。三层木结构，飞檐翘角，古朴典雅。登上楼顶，可以俯瞰汉中城区和远处的汉江。
“当年刘邦就在这里看汉江吧。”刘依依扶着栏杆，“想家的时候，看江水东流，会不会想起沛县？”
“可能会。”姬辰说，“但他更想的，应该是怎么打回关中，夺回天下。”
从望江楼下来，是桂荫堂。堂前有几株古桂，据说有几百年历史。这个季节没开花，但枝叶茂密，投下大片荫凉。堂内陈列着汉中的历史文物，从新石器时代到明清，脉络清晰。
刘依依看得仔细，特别是汉代部分。陶俑、铜镜、瓦当，虽然不如三星堆震撼，但自有一种质朴的美。
“你看这个陶俑，”她指着一个说唱俑，“笑得真开心，两千年前的人，也会说笑话逗乐。”
“人性相通。”姬辰拍了几张照片，“两千年前的人，也爱美，也爱笑，也想过好日子。”
走到西汉部分，展板上介绍刘邦在汉中的历史。公元前206年，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都南郑（今汉中）。他不甘于此，在汉中积蓄力量，任用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终还定三秦，夺取天下。
“四年。”刘依依看着时间线，“从来到汉中到还定三秦，只用了四年。四年时间，就从偏安一隅的汉王，变成与项羽争天下的汉王。”
“所以汉中是他的福地，也是起点。”姬辰说，“没有这四年，就没有后来的大汉王朝。”
“那韩信呢？”刘依依问，“刘邦在汉中拜他为大将，后来却鸟尽弓藏。你说，刘邦后悔过吗？”
“历史没有记载。”姬辰说，“但我想，帝王心术，大概不容后悔。”
从桂荫堂出来，是碑林。历代文人墨客题咏汉中的诗碑，有杜甫的，有陆游的，有苏轼的。刘依依在一块碑前停下，念上面的字：“‘汉王台上望，烟树渺苍茫。霸气销残垒，江声送夕阳。’写得好苍凉。”
“清人写的。”姬辰看了看落款，“朝代更迭，英雄已逝，只有江声依旧，夕阳如常。”
他们在碑林里慢慢走，一块块碑看过去。有的字迹清晰，有的已经模糊。时间无情，但文字有生命力，让后来的人还能触摸前人的感慨。
走到后院，有一口古井，叫“琉璃井”。井水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旁边立着牌子，说此井是汉代遗存，刘邦饮用过。
“要喝一口吗？”姬辰开玩笑。
“不了不了，两千年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刘依依连连摆手。
两人都笑了。笑完，刘依依忽然说：“姬辰，你说如果我们生在乱世，会是什么样的人？”
姬辰想了想：“你应该是个女侠，劫富济贫。我应该是个工匠，造桥修路。”
“那我们会相遇吗？”
“会。”姬辰肯定地说，“我会造一座桥，你从桥上过，我们就相遇了。”
刘依依笑了，心里暖暖的。这个男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但偶尔说一句，就让人心动。
从古汉台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半。阳光斜斜的，给古建筑镀上一层金色。
“去江边走走？”姬辰提议。
“好。”
傍晚5:20 汉江边
汉江穿城而过，江面宽阔，水流平缓。他们沿着滨江公园走，看到很多市民在散步、健身、跳舞。有老人在唱秦腔，高亢激昂；有年轻人在玩滑板，活力四射。
“这里生活气息好浓。”刘依依说，“不像旅游城市，像宜居城市。”
“汉中本来就是宜居城市。”姬辰说，“气候好，物价低，生活节奏慢。很多西安人来这里养老。”
走到一处观景台，正好看夕阳。太阳缓缓西沉，把江面染成金红色。对岸的山峦成了剪影，轮廓柔和。江上有渔船的灯火，一点点，像星星。
刘依依拿出手机拍延时摄影。姬辰则拍了几张人像——刘依依站在江边，长发被江风吹起，夕阳给她镀上金边。
“这张好看。”他把相机递给刘依依。
照片里，她侧身望着江面，眼神温柔，嘴角含笑。背景是汉江夕照，美得像画。
“你技术越来越好了。”刘依依夸道。
“模特好。”
两人互相吹捧，都笑了。笑完，刘依依靠在栏杆上，看着江面：“刘邦当年看汉江，想的是天下。我们看汉江，想的是明天去哪吃饭。”
“各有各的追求。”姬辰也靠过来，“他的追求是江山，我们的追求是自由。没有高低，只有不同。”
“但我们比他幸福吧？不用打仗，不用算计，不用担心被背叛。”
“但也少了他的波澜壮阔。”姬辰说，“人生就是这样，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他得到了天下，失去了信任和安宁。我们得到了自由，失去了稳定和保障。”
刘依依转头看他：“你后悔吗？放弃稳定的工作，出来冒险。”
“不后悔。”姬辰摇头，“但偶尔会怕。怕钱花完了，怕你生病了，怕路上出意外。”
“我也怕。”刘依依握住他的手，“但怕也要往前走，不然更后悔。”
夕阳完全沉入江面，天空变成深蓝色，第一颗星星亮起来。江风渐凉，两人往回走。
晚上7:00 房车内
晚餐是简单的手擀面。姬辰和面，刘依依炒臊子——用中午买的肉末、豆腐干、香菇、青菜。面条筋道，臊子香浓，两人都吃了两大碗。
饭后，刘依依处理素材，姬辰检查车辆。今天拍了太多照片和视频，光是筛选就要很久。
“发什么内容？”姬辰问。
“古汉台一条，汉江夕照一条。”刘依依说，“古汉台侧重历史，汉江侧重生活。对了，面皮和菜豆腐也可以单独发一条美食。”
“好，我剪汉江那条，你剪古汉台，美食那条一起剪。”
分工合作，到晚上九点半，三条内容都做好了。古汉台那条配文：“在刘邦的起点，看一个王朝的萌芽。四年时间，从汉王到汉帝，汉中见证了太多传奇。而今天，我们站在这里，看夕阳依旧，江水东流。”汉江那条配文：“汉江的黄昏，没有金戈铁马，只有寻常生活。老人唱秦腔，青年玩滑板，孩童放风筝。这才是历史最好的延续——平凡，温暖，生生不息。”美食那条配文：“汉中面皮，米香浓郁；菜豆腐，酸辣开胃；核桃馍，酥脆香甜。味觉的记忆，比文字更长久。”
发出去后，两人都累了。洗漱完躺在床上，刘依依忽然说：“姬辰，我今天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们生在刘邦的时代，你会去投军吗？”
姬辰想了想：“可能会。乱世出英雄，有机会改变命运。”
“那我呢？”
“你...”姬辰笑了，“你可能会女扮男装去投军，然后被发现，然后成为传奇女将。”
刘依依也笑了：“那我们会相遇吗？”
“会。”姬辰肯定地说，“我会在军营里遇到你，然后发现你这个‘小兵’不对劲，然后帮你隐瞒，然后我们一起打仗，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天下太平了，我们解甲归田，买辆马车，周游全国。”姬辰说，“就像现在，只不过马车换成房车。”
刘依依心里甜甜的。这个男人，连想象都这么务实又浪漫。
“睡吧，明天还要去拜将坛和石门栈道。”
“嗯，晚安。”
“晚安。”
灯关了，车厢安静下来。远处传来隐约的秦腔声，高亢悠长，像在诉说什么千年的故事。刘依依在姬辰怀里，慢慢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两千年前的汉中。刘邦在王府里踱步，韩信在拜将坛上受封，士兵们在汉江边操练。而她，穿着铠甲，和姬辰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烽火。
醒来时，天还没亮。姬辰还在睡，呼吸均匀。刘依依轻轻起身，走到窗边。汉中的清晨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在叫。江面上有薄雾，像历史的烟云。
她想，两千年前，刘邦在这里谋划天下。两千年后，她和姬辰在这里谋划未来。时间改变了太多，但有些东西没变——比如对自由的渴望，对爱情的坚守，对明天的期待。
而此刻，在汉中的清晨，在这辆小小的房车里，她拥有了这一切。
这就够了。
窗外，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拜将坛，石门栈道，还有更远的远方，都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在这个汉江边的早晨，一切都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