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春花把三个孩子全都打发出去后,跟秦大山摊了牌。
她黑着一张脸给了秦桑两条路,第一条三天之内嫁给王老爷,第二条留在家里嫁给秦光宗。
周春花本是瞧不上秦桑的,可是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动摇了,第一秦光宗喜欢,第二她能干活。
至于说辞她都琢磨好了,就跟村子里的人讲秦桑是秦家从小抱回来的童养媳,这样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秦大山听完立马不同意。
可周春花早就有准备,她拿了一根细麻绳挂在房梁上,吓唬他,“你若是不同意,我今天就吊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就要将绳子往脖子上套。
秦大山实在没办法,只好叫了秦桑进来。
周春花本就因为秦大山的事对秦桑心生怨怼,今天她又抓破了秦光宗的脸,这会更来气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秦桑一眼,“把你留给光儿也算是当娘的对得起你了,不然以你的名声有哪个正经人家的男人愿意娶。”
周春花的语气很不好,她不再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这反而让秦桑轻松了不少。
“我谁也不嫁。”秦桑倔强的低下头,拼尽全力的同命运抗争。
周春花没想到秦桑一张嘴把她指的两条路都拒绝了,顿时气的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自古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李家会真的要你!不过就是图你能帮衬着干活而已,有事没事就往人家跑,你不嫌丢人我都羞得慌。”
周春花直接往秦桑的心窝子上捅刀子,拐弯抹角的骂她和李青无媒苟合。
秦桑实在听不下去,她绝望的开口,“娘不是也只图我能干活而已。”
一句话把周春花怼的眼冒金星,平时看着秦桑不言不语的,不曾想倒是长了个灵巧的舌头。
眼看着周春花就要火冒三丈秦大山终于艰难的出了声,“你今晚去同光儿月儿睡,我跟桑儿说说话。”
周春花把麻绳往地上一扔,临走还不忘了骂几句,“小狐狸精,连自己的弟弟都勾搭,还不如一根绳吊死算了。”
门一关上,秦桑的脊骨就像被抽空了似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往外淌。
在这个家里她有口难开,有苦难言,秦大山给的那一点点温暖,根本捂不热已经凉透了的心。
秦桑没有上炕睡觉,她搬了个小马扎守在房门口坐了一夜。
期间秦大山叹了几次气,说了什么,秦桑已经记不清,独独记得的就是,夜太冷,太漫长了,好似永远也到不了头。
第二日一早周春花起来见秦桑饭也没做,人也不知道去了哪,气的脸都青了。
一张黑瘦的脸垮的极为难看,左右都撕破了脸也不必揣着,一张嘴便开骂,“我就是养一只鸡还会给家里下蛋,养个不要脸的扫把星,就知道惹我生气。”
秦桑不在,她自然是骂给秦大山听的,“放着好好的亲生女儿不疼,偏去疼那喂不熟的白眼狼。”
骂到这儿周春花又开始哭喊起来,“小小年纪就学会一些勾搭男人的手段,这若是叫外人知道了,我的月儿还怎么嫁人呦!”
秦大山灰败的脸上尽是苦涩之情。
昨夜说了那么多话,秦桑始终一言不发,秦大山知道这个家终究是留不下她了。
秦桑一大早星子还没隐去便出门了,她去了山路上等着,今天李青会从镇上回来。
她想问问他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能不能带她走。
秦桑一直从旭日东升等到夕阳西下,终于在手指彻底冻僵了之前等到远归的人影。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与李青同行的还有吴秀秀。
两人有说有笑的坐在吴大虎赶的马车上。
秦桑本该落荒而逃的,可李青是她唯一的机会了,人在无路可走时总会生出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来。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路边,可紧紧攥着的手指暴露了此刻的她有多紧张。
直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李青的声音随之传来,秦桑才抬起头。
“秦桑?你怎么在这?”李青从马车上跳下来,这里离村子里已经不远,他拿起自己的包袱同车上的吴大虎道,“大虎哥,你们先回吧,剩下的几步路我走着回去。”
说完他将包袱背在背上,朝着秦桑走过去。
吴秀秀恨的牙根直痒痒,本来她和李青聊的好好的,秦桑这个不要脸的又出来抢人。
村子里根本就没什么秘密,昨日王婆子上秦家说亲,她不好好的待在家里安生待嫁,今天又跑出来勾引男人,吴秀秀怎么能忍得了。
她想起这一茬,嘴上不饶人,说出来的话也难听,“我听说那王老爷家里可是有座金银山,待你嫁过去给他做了八姨娘可别忘了我们。”
听她在李青面前提起王老爷,秦桑的脸唰一下的白了,她一日水米未进,又在山路上吹了太久的冷风双腿险些站不住。
不过好在勉强能撑着。
李青今日刚回来,自然不知道秦桑的事,不过听见吴秀秀这么说,也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不好看起来。
秦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我有话想同你讲,我们能不能去那边。”
碍于这还有别人,秦桑实在没办法直言,只好随手一指旁边的林子。
李青回头看一眼吴秀秀,犹豫了一会后点头应下。
俩人往树林中走,吴秀秀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她微微一寻思,对着吴大虎说了一句,“哥,你等一下!”然后也跳下马车跟过去。
孤男寡女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秦桑究竟要做什么。
实际上秦桑也不是真的想去林子里,她只不过是想离吴家人远一些。
待走出百余步后秦桑忽然停下,她攥着自己的衣角将那句早已经在心中练习了千百遍的话问出口。
“李青……你能不能,”秦桑抿了抿唇垂着头,挣扎了半晌后轻飘飘的送出两个字,“娶我。”
李青的身子一僵。
自己是有日后将秦桑留在身边的打算,但这些得待他考取功名有了正妻之后。
秦桑此刻如同等待着被宣判的罪人,每一吸都无比的煎熬。
她不知道如果李青不愿意她该怎么办,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丝的念想,希望他当初所言不是一句空话。
李青看着秦桑露出的一截脖颈,心里微微泛起涟漪,他是喜欢她的。
从很久以前便喜欢她。
小的时候村子里的孩子嬉戏打闹时,她总会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被围着喊野种时,也不会还口。
后来李青认识了很多字,也知道了什么叫所谓伊人。
可是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不在乎名节,若是娶了秦桑这样一个正妻,日后怕是连抬头说话的底气都要矮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