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_工业垃圾!

更新时间:2025-12-24 20:04:38

死寂。

空气像是被瞬间抽干。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酒杯悬在半空,瓜子壳掉在地上没人捡。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肖然身上。

柳华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

柳华把耳朵凑过来,做出一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风大,我没听清。你刚说这瓶子怎么了?”

“假的。”

肖然重复了一遍。

这两个字像是一滴冷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

轰!

人群炸了。

“卧槽!这小子疯了吧?”

“人家柳舅舅花八十万拍来的宝贝,他说是假的?”

“刚才吃萝卜吃傻了吧?满嘴喷粪。”

柳华气极反笑,把手里的锦盒往桌上重重一拍。

“肖然,你个吃软饭的窝囊废,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见过青花瓷吗?你知道什么是苏麻离青吗?你知道什么是晕散吗?”

他指着瓶身上那些深蓝色的花纹,唾沫星子横飞。

“看清楚了!这叫铁锈斑!这是明代宣德青花最显著的特征!只有那个年代的进口钴料,烧制出来才会有这种下凹的斑点!”

柳华说得头头是道,几个生僻的术语甩出来,顿时镇住了一帮外行。

周围的宾客纷纷点头。

“听听!这就叫专业!”

“人家柳先生是做足了功课的,哪像某些人,张嘴就来。”

“就是,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家庭煮夫,估计连博物馆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鉴定古董?”

嘲讽声浪越来越高。

肖然站在风暴中心,甚至懒得辩解。

传承记忆里,那种所谓的“铁锈斑”,如果是真的,那是自然形成的结晶。而眼前这个瓶子上的斑点,分明是用毛笔蘸着高锰酸钾点上去的,连笔触的拖尾都还没擦干净。

拙劣。

但这些人不懂。

他们只相信有钱人的话,哪怕那是谎言。

柳如烟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刚才假人参的事还没过去,现在又来搅局?

这是存心不想让她好过!

“肖然!”

柳如烟踩着高跟鞋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

陆展鹏拦了一下,没拦住,那巴掌虽然没落下去,但指甲差点戳到肖然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柳如烟指着大门口,手指哆嗦,“马上给我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今天是我们家大喜的日子,不是让你来发疯的!”

“妈,算了。”

孙浩在一旁假惺惺地劝,脸上却挂着看好戏的笑,“跟这种人计较什么?没见过世面,嫉妒心理作祟呗。看着柳姨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他那根假萝卜拿不出手,心里不平衡了。”

“就是嫉妒!”

周兰也尖着嗓子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敢质疑我们家老柳的眼光?这瓶子可是经过专家鉴定的!”

陆展鹏脸色铁青。

他把那瓶子抱在怀里,像是护着命根子。

本来还挺高兴,被肖然这么一闹,心里也犯了嘀咕。

但这毕竟是小舅子送的,又是八十万的大手笔,就算心里有疑影,嘴上也不能说。

“行了!”

陆展鹏瞪着肖然,“不懂就别乱说话!还嫌不够丢人吗?去那边角落里待着,别出来碍眼!”

陆倾城站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

她看着肖然,只觉得这男人变得极其不可理喻。

以前虽然窝囊,但至少老实,不惹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是为了博取关注?还是纯粹的破罐子破摔?

“肖然,道个歉。”

陆倾城冷冷开口,“给舅舅道歉,然后回家。别在这闹了。”

肖然转头看她。

“我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你错了!因为你不懂装懂!因为你在污蔑长辈!”陆倾城声音拔高了几度,“这理由够不够?”

肖然笑了。

笑得有些凉薄。

原来在这个家里,真理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有钱,谁嗓门大。

“我不道歉。”

肖然站得笔直,“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工艺品,地摊上一百五就能买两个。让我给一个假货道歉,办不到。”

“你还敢顶嘴?!”

柳如烟彻底炸毛了。

她冲那两个一直站在门口看戏的保安招手。

“保安!死哪去了?把这个疯子给我扔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拎着橡胶棍走了过来。

“先生,请吧。”

保安一脸不耐烦,伸手就要去推肖然的肩膀。

柳华得意洋洋地抱着手臂,下巴抬得比天还高。

“小子,学着点。这就是社会。没钱没势,你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赶紧滚回去洗你的盘子吧,这种高端场合不适合你。”

他甚至还拿起那个瓶子,在手里晃了晃,故意显摆。

“看见没?这就叫底蕴。碰坏了你赔得起吗?把你卖了都不值这瓶底的一个款识。”

那瓶子在阳光下泛着贼光。

刺眼。

肖然没动。

他在计算距离。

三米。

保安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就在这一瞬间。

动了。

快得像是一道闪电。

保安只觉得手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原本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风声呼啸。

肖然一步跨出,身形拉出一道残影。

直扑柳华。

柳华还在得意,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剧痛。

“哎哟!”

他下意识地松手。

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明代青花梅瓶”,脱手而出。

肖然并没有去接。

他反手一挥。

啪!

掌风带起一股劲气,狠狠拍在瓶身上。

那瓶子像是被击中的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然后。

重重地砸在坚硬的云文石地板上。

哗啦!

一声脆响。

清脆。

悦耳。

八十万的“古董”,瞬间变成了一地碎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柳华保持着松手的姿势,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周兰手里的檀香扇掉在地上。

陆展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碎了?

就这么碎了?

这可是八十万啊!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柳华喉咙里挤出来。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捧着那一堆碎片,浑身发抖。

“我的瓶子!我的宣德青花!完了……全完了!”

他猛地抬头,双眼赤红,死死盯着肖然。

“你他妈疯了?!你赔我瓶子!八十万!少一分我弄死你!”

周围的宾客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上门女婿是不是吃错药了?

就算被羞辱,也不至于动手砸东西吧?这下好了,把天捅了个窟窿。

“完了。”

有人摇头叹息,“这小子这辈子算是毁了。八十万,把他卖去黑窑搬砖也还不清啊。”

“这就是冲动的代价。”

孙浩在一旁幸灾乐祸,“陆家这次是真要大出血了。不过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废物扫地出门。”

柳如烟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冲上去,对着肖然就是一顿乱抓乱挠。

“杀千刀的!你是要把我们家害死才甘心吗?啊?!八十万的东西你也敢砸?把你那个死鬼老妈卖了都不够赔!”

肖然任由她抓挠,脸上被指甲划出一道血痕。

他不痛。

甚至有点想笑。

“陆展鹏!你还愣着干什么?!”

柳如烟转头冲着丈夫吼,“报警!抓他!让他去坐牢!这钱必须让他赔!就算是卖血卖肾也得赔!”

陆展鹏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看着地上的碎片,心疼得直抽抽。

那可是他准备拿去跟老友炫耀的资本啊!

“肖然。”

陆展鹏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念在你爷爷当初跟我爸的那点交情,这三年让你在陆家白吃白住。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陆倾城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站在碎片中央、脊背挺直的男人。

她不懂。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如果是为了报复柳华的羞辱,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保安!给我打!”

柳如烟还在尖叫,“先打断他的腿,省得他跑了!再去给我拿绳子捆起来!”

几个保安早就憋着一股火,刚才被这小子晃了一下,这会儿正好找回场子。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保安队长狞笑着,甩开甩棍,带着风声就往肖然头上砸。

肖然没躲。

他甚至没看那些保安一眼。

他弯下腰。

从那堆碎片里,捡起了一块带着底款的瓷片。

那是瓶底。

上面用青花写着六个大字:“大明宣德年制”。

“住手。”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保安队长的棍子在距离肖然头顶两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是因为他想停。

而是肖然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那根精钢打造的甩棍。

只是两根手指。

保安队长憋红了脸,双手用力往下压,棍子纹丝不动。

那是钢管!

这小子的手指是铁钳做的吗?

肖然随手一甩。

那个两百斤的壮汉保安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踉跄着退出去五六米,一屁股坐在花坛里。

全场再次安静。

这……这也太猛了吧?

肖然没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举起手中的瓷片,对着阳光。

“八十万?”

肖然看着柳华,冷笑一声。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他指着那个底款上的字。

“如果是真的宣德官窑,这底款应该是用软笔书写,笔锋圆润,藏锋不露。但这上面的字……”

肖然手指在那个“德”字上轻轻一刮。

滋啦。

指甲划过瓷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这字口边缘整齐得像刀切一样,甚至还有极其细微的锯齿纹。”

他把瓷片扔到柳华面前。

“这是电脑刻字,机器雕刻。”

“明朝什么时候发明了激光雕刻机?穿越过去的?”

柳华愣住了。

他慌乱地捡起瓷片,凑近了看。

刚才只顾着吹牛,根本没细看这底下的款识。

现在仔细一看。

那字迹确实呆板生硬,没有一点书法的美感,更别提什么笔锋了。

尤其是那个“制”字的最后一竖,竟然笔直得像是一条线,末端还是尖的。

这是典型的机雕特征!

“这……这可能是后人仿的……”柳华额头冒汗,嘴硬道,“就算是仿的,那也是清末民初的老仿!也值钱!”

“清末民初?”

肖然捡起另一块碎片。

那是瓶身的内壁。

“看这里。”

他指着内壁上一圈圈极其规则的螺旋纹。

“古代拉坯,是手工拉坯,内壁的指纹和拉坯痕迹是自然的、不规则的。但这上面的纹路,间距相等,深浅一致。”

肖然把碎片举到陆展鹏面前。

“爸,您玩了这么多年瓷器,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痕迹吧?”

陆展鹏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是懂点的。

这纹路……

确实是现代注浆成型后,为了模仿手工拉坯,特意用车床旋出来的痕迹。

太规则了。

规则得让人尴尬。

“还有。”

肖然指着碎片断茬处那惨白的胎质。

“宣德年的胎土是麻仓土,烧出来多少会带点火石红,而且质地疏松。但这胎……”

他两指用力一捏。

咔嚓。

那块瓷片竟然被他捏下了一个角。

粉末簌簌落下。

“这是高岭土掺了化学粘合剂,连高温都没烧透,就是个低温瓷。”

“甚至连这上面的釉面光泽……”

肖然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也是用氢氟酸泡过之后,涂了鞋油做旧的。”

“刚才我就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和鞋油味。”

“这种东西,放在家里不仅不招财,散发出来的化学气体还能致癌。”

“八十万?”

肖然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柳华。

“这种工业垃圾,你要是想要,我去义乌给你批一车,算你五块钱一个。”

轰!

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心头。

有理有据。

细节满满。

哪怕不懂行的人,看着那整齐的刻字和一捏就碎的胎体,也能看出来这东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