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陆哲拿起她桌上的笔,不是那支昂贵的钢笔,而是一支普通的铅笔。
他在一张干净的草稿纸上,并没有直接开始写公式。
而是先画了一个简单的三维坐标系。
“你看这道题,这个非均匀带电体,它是一个截顶圆锥体。”
他的笔尖在纸上移动,寥寥几笔,一个立体的截顶圆锥就出现在纸上。
“它的电荷密度,是关于z轴高度和径向距离r的函数。这种对称性,你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坐标系?”
他的声音,不像是在提问,更像是在引导。
“......柱坐标系。”秦霜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地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在陆哲面前,表现出一种“学生”的姿态。
“对。”陆哲点头,“那你告诉我,在柱坐标系下,体积微元等于什么?”
“......”秦霜又卡住了。
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公式就是这么写的,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
陆哲没有嘲笑她。
他只是在自己画的那个截顶圆锥上,取出了一个极小的微元。
然后将这个微元放大,画在旁边。
他一边画,一边讲,声音清晰而有条理。
他的讲解,直观、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问题的核心,将最本质的结构,血淋淋地展现在秦霜面前。
秦霜怔怔地看着草稿纸上的那个图形,又看了看陆哲。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嗡”的一声被点亮了。
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个迷雾重重的知识点,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公式是这么来的......
【他......他怎么比我爸花重金请来的那些博士生导师,讲得还要明白?】
秦霜头顶的弹幕,从刚才的愤怒,变成了纯粹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陆哲没有停。
他继续引导着秦霜,一步步地设定积分的上下限,解释每一个步骤背后的物理意义和几何直观。
“所以,现在你再看这道题,你觉得它难吗?”
讲完之后,陆哲将铅笔放下,看着秦霜。
秦霜看着草稿纸上那清晰的思路,再回头看自己之前那如同乱麻一般的草稿,脸颊微微发烫。
经过他这么一讲,这道题,似乎真的......没那么难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气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再是雇主和陪读。
不再是考验者和被考验者。
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老师,和一个终于找到学习门道的学生。
陆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
两个小时到了。
“今天就到这吧。”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干脆利落。
秦霜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晚上,她经历的震惊,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这个叫陆哲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身体里,难道住着一个几十岁的大学教授的灵魂吗?
她心中的好奇,如同被点燃的野草,疯狂地滋生蔓延。
眼看着陆哲背上他那个洗得有些发白的旧书包,就要转身离开。
秦霜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等等。”
陆哲停下脚步,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秦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很快用一贯的骄傲掩饰了过去。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扔了过去。
“接着。”
陆哲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盒子不大,但入手微沉,表面是磨砂的质感。
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最新款的手机。”秦霜扬了扬下巴,语气刻意装出一种施舍般的不耐烦,“我原来的号码已经存进去了。以后方便联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哲那个看起来已经用了好几年的旧书包,声音冷了几分。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专属陪读。我不想看到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特别是......苏晚晴。”
她提起苏晚晴名字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陆哲看着手里的手机盒,又看了看秦霜。
这个大小姐,明明是关心,却非要用这种命令式的、带点侮辱性的方式说出来。
果然,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头顶上那行口是心非的弹幕。
【这样,他就不会再被苏晚晴那种装可怜的白莲花骗了......哼,我才不是在关心他!我只是不想我的‘枪’还没用,就先生锈了!】
陆哲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说破。
这个手机,对他来说确实是必需品。
他自己的那个旧手机,电池老化得厉害,经常自动关机,联系起来很不方便。
“谢了。”
他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将手机盒塞进了书包里。
这个举动,反倒让准备好了一堆“你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之类台词的秦霜,又是一噎。
这家伙,总是能轻易地打乱她的节奏。
“行了,你可以走了。”秦霜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桌,拿起一本书,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
但陆哲看到,她的书,拿反了。
陆哲没再停留,转身走出了书房。
当他再次穿过那条金碧辉煌的走廊,走出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时,晚风吹在脸上,带来一阵凉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堡。
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但书包里沉甸甸的手机盒,和口袋里那一沓带着油墨香的钞票,又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的人生,从今天开始,真的要不一样了。
他一边向着别墅区大门走去,一边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旧手机。
屏幕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父亲打来的。
陆哲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记得很清楚,前世母亲就是在这个周末发病的。
难道......提前了?
他不敢多想,立刻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喂?爸?”
然而,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父亲熟悉的声音,而是一阵嘈杂的、混乱的背景音,夹杂着仪器的滴滴声和人们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父亲那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嘶吼声,猛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小哲!你快来市一院!你快来啊!”
“你妈......你妈她做饭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说......医生说正在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