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夜色最浓时。
桃源城西门城墙上,田沐披着一件厚实的羊毛斗篷,嘴里嚼着一块肉干,眼睛盯着城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身边站着赵铁柱,两人并肩而立,像两尊石像。
“铁柱,你说北漠人会不会改主意?”田沐突然问,“比如觉得打不过,就撤了?”
赵铁柱握紧刀柄:“狼卫军从没临阵退缩过。”
“也是。”田沐叹了口气,“这年头连土匪都有职业操守,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把最后一口肉干咽下去,从怀里掏出那个自制的竹筒望远镜——用打磨过的水晶片做的镜片,虽然倍数不高,但比肉眼看得远得多。
望远镜里,城外的黑暗正在蠕动。
不是风吹草动的那种蠕动,而是有规律的、成片成片的蠕动。月光太暗,看不清具体人数,但田沐能感觉到,那黑暗里藏着千军万马。
“来了。”他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点火,第一轮准备。”
命令通过特制的传声筒——其实就是铁皮卷的喇叭——迅速传遍城墙。守军无声地动起来,弩车上弦,滚石就位,火把高高举起。
但田沐没让点火。
“再等等。”他对赵铁柱说,“让他们再近点。等进了一百五十步...不,一百步,再点火。”
“一百步?”赵铁柱一惊,“太近了,他们一轮冲锋就能冲到城墙下!”
“就是要他们冲。”田沐咧嘴一笑,笑容在黑暗中有些瘆人,“不冲过来,怎么踩咱们准备的‘礼物’?”
赵铁柱想起那些埋在城外的陷阱,恍然大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城墙上的守军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城外的蠕动越来越明显,已经能看到隐约的人影了——黑衣黑甲,像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八十步。
七十步。
田沐的手慢慢举起。
六十步。
五十步!
“点火!”田沐暴喝。
刹那间,城墙上数百支火把同时燃起,将城墙内外照得如同白昼。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正在悄悄前进的北漠士兵下意识闭眼,阵型为之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瞬间,城墙上的弩车发威了。
“嗖嗖嗖——”
不是普通弩箭,而是特制的“火箭”——箭头上绑着浸过猛火油的布条,点燃后射出去,在空中划出数十道火线。
火箭落地,没有射中人——田沐特意让弩手瞄准的是空地。
但那些空地...是陷阱。
“轰!轰!轰!”
地面突然炸开,不是火药,而是埋在地下的陶罐。罐里装满了石灰粉和辣椒粉,炸开后白色粉末弥漫,夹杂着刺鼻的辛辣味。前排的北漠士兵顿时捂着脸惨叫,眼睛火辣辣地疼,根本睁不开。
“第二波,放!”田沐继续下令。
这次是真正的弩箭,五十架连发弩车同时射击,每架十二支箭,六百支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举盾!”北漠阵中响起怒吼。
训练有素的狼卫军迅速举盾防御,但弩箭太多太密,仍有数十人中箭倒地。
“第三波,滚石!”
城墙垛口处,早就准备好的圆木和石块被推下去。这些不是随意推的,而是计算过角度——顺着城墙斜面滚落,在城外五十步到一百步的区域形成一道障碍带。
三轮打击,一气呵成。
北漠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这么被硬生生打了回去。
但田沐脸上没有喜色。
“他们在调整阵型。”他举着望远镜,“看见没?后排的骑兵在集结,步兵在重新整队。下一波...是强攻。”
果然,北漠阵中响起号角声。
低沉,苍凉,充满杀气。
“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北漠士兵开始有节奏地用刀剑敲击盾牌,发出“砰砰砰”的闷响。这是战歌,也是示威。
“心理战。”田沐冷笑,“想吓唬我们?月儿!”
“在!”
“让乐队准备,给他们配个乐!”
月儿一愣:“乐队?”
“对啊,我特意组建的‘城防乐队’。”田沐理直气壮,“打仗嘛,气势不能输。他们敲盾牌,咱们就敲锣打鼓,看谁声音大!”
月儿哭笑不得,但还是去传令了。
很快,城墙上响起了...锣鼓声?
没错,就是锣鼓声。几十个汉子敲着大鼓、大锣、铙钹,声音震天响,硬是把北漠的盾牌敲击声压了下去。
更绝的是,还有人吹唢呐。
那唢呐声高亢刺耳,穿透力极强,在夜空中回荡,把肃杀的战歌硬生生带偏了调。
北漠阵中,乌木达的脸色铁青。
“他们在干什么?”他问副将。
“好像...在奏乐?”副将不确定地说。
“奏乐?”乌木达差点气笑,“打仗呢!他们当这是庙会?”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确实打乱了北漠的节奏。士兵们听着那诡异的锣鼓唢呐声,杀气都弱了三分。
“不管他们!”乌木达咬牙,“传令,第二波,强攻!云梯队上!”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
城墙上,田沐放下望远镜,神色凝重起来。
“云梯车,二十架。攻城锤,三架。还有...井阑车,两架。”他快速报数,“乌木达这是把家底都搬出来了。”
井阑车是攻城利器——高数丈的木质塔楼,下面有轮子可以推动,上面有平台可以站弓箭手,能居高临下压制城墙守军。
“弩车准备,优先射击井阑车!”田沐下令,“别让上面的弓箭手站稳脚跟!”
“是!”
弩车调整角度,瞄准正在缓缓推进的井阑车。
但北漠人也不傻。井阑车前有厚重的木板防护,弩箭射上去,大多被弹开。
“用火箭!”田沐喊道,“射木板接缝处!那里是弱点!”
火箭再次升空,这次有了明确目标。几支火箭幸运地射中井阑车木板的缝隙,引燃了内部结构。
一辆井阑车燃起大火,上面的弓箭手惨叫着跳下来。
但另一辆井阑车已经推到射程内,上面的弓箭手开始向城头放箭。
“举盾!低头!”赵铁柱大吼。
箭雨落下,几个守军中箭倒地。医疗队迅速上前,把人拖到安全处救治。
田沐躲在垛口后,脑子飞速运转。
井阑车必须解决,但弩车效果不佳...
“铁柱!”他喊道,“让你准备的‘大家伙’呢?”
赵铁柱眼睛一亮:“准备好了!”
“搬上来!”
很快,几个守卫推上来一台造型奇特的器械——有点像大型弹弓,但结构更复杂。这是田沐结合现代知识和古代工艺设计的“抛石机”,虽然准头一般,但射出的石块威力极大。
“目标,井阑车!”田沐亲自调整角度,“装填...放!”
“砰”的一声闷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抛出去,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狠狠砸在井阑车顶部。
木屑纷飞,井阑车晃了晃,顶部平台被砸塌了一半。
“再来!”田沐吼道。
第二块石头砸中井阑车中部,这次更狠,直接砸断了一根主梁。井阑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倾斜,最后轰然倒塌。
城墙上一片欢呼。
但北漠的进攻并没有停止。
云梯车已经推到城墙下,厚重的梯板“砰”地搭上城墙。北漠士兵如蚂蚁般涌上云梯,开始攀爬。
“倒油!”田沐下令。
早就准备好的大锅被抬上垛口,锅里是烧得滚烫的猛火油。守卫们用长勺舀起热油,顺着云梯泼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
热油沾身,烫出大片水泡。更可怕的是,油是易燃的——几支火箭射下去,云梯瞬间变成火梯,上面的北漠士兵变成火人,惨叫着摔下去。
但北漠人太多了。
一波倒下,又一波冲上来。云梯被烧毁,就用简易的钩索往上爬。钩索被砍断,就用人体堆叠——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田沐握着刀,手心全是汗。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样惨烈的攻城战,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城主!西门内侧有动静!”一个守卫匆匆来报。
田沐心中一凛——王莽!
“按计划行事!”他对赵铁柱说,“这里交给你,我去处理‘家贼’。”
“城主小心!”
田沐带着月儿和星儿匆匆下城墙,往西门内侧赶去。
......
西门内侧,王莽正带着十几个亲信,悄悄摸向城门控制室。
他的心跳得厉害,握刀的手在发抖。但想到事成后的五千两银子,想到可以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他又鼓起勇气。
控制室前有两个守卫。
“王队长?”守卫看到王莽,有些意外,“您不是应该在城墙上吗?”
“城主有令,让我来检查城门机关。”王莽强作镇定,“开门,我要进去。”
守卫对视一眼,让开道路。
王莽松了口气,带人走进控制室。室内是复杂的齿轮和绞盘系统,控制着城门的开合。
“快,打开城门!”他对亲信下令。
亲信们冲向控制台,但就在这时,控制室的门突然“砰”地关上。
“怎么回事?”王莽一惊。
灯亮了。
田沐坐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他:“王队长,深更半夜的,来这儿干嘛?”
王莽脸色大变:“城、城主...”
“是不是想说‘您不是应该在城墙上吗’?”田沐替他说完,然后叹气,“王莽啊王莽,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
“我没有!”王莽还想狡辩。
“没有?”田沐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这是城南赌坊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三个月前你输了九百八十两。还有,你妻子根本没病,你买的是十年人参,不是百年人参。”
他每说一句,王莽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不重要。”田沐走到王莽面前,“重要的是,你今晚想开城门,放北漠人进来。你想让三千多居民陪葬,想让我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话里的寒意,让控制室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王莽咬咬牙,突然拔刀:“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挥刀砍向田沐。
但刀在半空就停住了——月儿和星儿的剑,一左一右架在他脖子上。
“拿下。”田沐挥挥手。
亲信们想反抗,但控制室暗门滑开,涌出更多的守卫,将他们全部制服。
王莽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
田沐蹲下身,看着他:“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告诉我,北漠除了攻城,还有什么计划?”
王莽闭上眼,不说话。
“不说?”田沐也不生气,“那行,我猜猜。乌木达是不是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当桃源城主?”
王莽身体一颤。
“看来我猜对了。”田沐继续,“他还答应给你五千两银子,对吧?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叛徒,凭什么让他信任?等城破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王莽睁开眼,眼中满是恐惧。
“现在告诉我实话,我饶你一命。”田沐道,“不说,我就把你交给城里的居民——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一个叛徒?”
想到那些愤怒的居民,王莽打了个寒颤。
“我说...”他声音干涩,“北漠...北漠分了三路。西门主攻,南门佯攻,还有一路...从后山悬崖攀爬。”
“多少人?”
“西门外有两千主力,南门外五百,后山...两百精锐。”
田沐皱眉:“后山那么陡,两百人怎么爬?”
“用飞爪和绳索。”王莽道,“狼卫军里有一支‘攀山队’,专门训练这个。乌木达说...要在你们最想不到的地方,打开突破口。”
田沐心中一沉。
后山!
他确实在那里布置了机关,但如果是两百个专门训练攀爬的精锐...
“什么时候行动?”他追问。
“寅时三刻...和西门主攻同时。”王莽道,“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田沐看了眼沙漏——寅时二刻!
“该死!”他霍然起身,“月儿,你在这里看着他。星儿,跟我去后山!”
两人冲出控制室,直奔后山。
而此刻的后山悬崖,正如王莽所说,两百个黑影正如壁虎般向上攀爬。
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飞爪抛上去,勾住岩石,人顺着绳索快速上爬。遇到光滑的崖壁,就用特制的钢钉钉入岩缝,作为落脚点。
田沐布置的石灰粉陷阱,只拦住了最前面的几个人。后面的人有了防备,用湿布捂住口鼻,继续向上。
铃铛网也被发现并避开。
这两百人,确实是北漠最精锐的攀山队。
悬崖顶上,只有二十个守卫。他们听到了铃声示警,但人数太少,根本挡不住两百个精锐。
“放石头!”队长下令。
早就准备好的滚石被推下去,砸中几个北漠士兵,惨叫声在悬崖间回荡。
但更多的人爬了上来。
“守住!”队长握紧刀,“城主说了,这里不能丢!”
二十对两百,战斗毫无悬念。
当田沐和星儿赶到时,悬崖顶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守卫的尸体,剩下的几个被逼到角落,苦苦支撑。
北漠士兵已经占据了悬崖平台,正在架设绳梯,让更多人爬上来。
“杀!”田沐眼睛红了,提刀就冲上去。
星儿紧随其后,双剑如风,瞬间刺倒两个北漠士兵。
但敌人太多了。
田沐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和星儿就被包围了。
“城主!快走!”星儿急道,“我来断后!”
“走什么走!”田沐一刀砍翻一个敌人,“这是我的城,我的地盘!要死也是死在这儿!”
他越战越勇,古武术发挥到极致,刀光如雪,所向披靡。但敌人前仆后继,杀了一个又来两个。
这样下去,迟早力竭。
就在这时,悬崖下突然传来惨叫声。
不是一两个人的惨叫,而是成片成片的惨叫。
田沐一愣,抽空往下一看,顿时乐了。
悬崖中段,他埋设的最后一道机关启动了——不是石灰粉,不是热油,而是...蜂蜜。
对,就是蜂蜜。
几十个陶罐炸开,黏稠的蜂蜜洒满崖壁。北漠士兵正爬得起劲,突然手脚打滑,一个接一个摔下去。
蜂蜜很黏,沾上就甩不掉。更妙的是,蜂蜜招虫子——夜晚的蚊虫闻到甜味,蜂拥而至,叮得北漠士兵惨叫连连。
这还没完。
蜂蜜之后是羽毛。
又是几十个陶罐炸开,里面是晒干碾碎的羽毛。羽毛沾了蜂蜜,黏在崖壁上,北漠士兵手脚都被粘住,根本动不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北漠士兵绝望地喊道。
悬崖顶上,田沐哈哈大笑:“这叫‘甜蜜的陷阱’!喜欢吗?”
他笑归笑,手上不停,趁着敌人混乱,又砍倒几个。
但剩下的北漠士兵还有近百人,依然占据优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城主,我来晚了。”
柳如烟!
她不知何时赶到,手中长剑如游龙,几个起落就杀到田沐身边。剑光过处,北漠士兵如割麦般倒下。
“如烟!”田沐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阿依莎姑娘说梦到后山有险,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柳如烟一剑刺穿一个敌人,“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有了柳如烟加入,战局瞬间逆转。
她可是影楼四大杀手之一,武功之高,远超这些北漠士兵。剑光所及,无人能挡。
田沐和星儿精神大振,三人联手,硬是把近百北漠士兵杀得节节败退。
“撤!快撤!”北漠队长见势不妙,下令撤退。
但已经晚了。
悬崖下,蜂蜜和羽毛让撤退变得极其困难。好不容易爬到一半的人,手脚被黏住,进退两难。
悬崖上,田沐三人如狼入羊群,大杀特杀。
当最后一声惨叫停止时,悬崖顶上已经躺满了北漠士兵的尸体。少数几个侥幸逃脱的,也顺着绳索滑下去,逃之夭夭。
战斗结束了。
田沐喘着粗气,浑身是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但也有自己的。他左臂被砍了一刀,伤口不深,但流血不少。
“城主,您受伤了。”柳如烟急忙上前,撕下衣襟给他包扎。
“小伤,不碍事。”田沐摆摆手,看着满地的尸体,心情复杂。
赢了,但代价不小。
二十个守卫,死了十七个,只剩下三个还活着,也都受了伤。
“厚葬。”他轻声说,“抚恤金加倍。”
“是。”星儿应道。
田沐走到悬崖边,看着下面。
蜂蜜和羽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崖壁上还挂着几个没掉下去的北漠士兵,已经死了。
“这机关...效果不错。”他自嘲地笑了笑,“就是有点...丢人。”
用蜂蜜和羽毛守城,传出去怕是会成为笑柄。
但管他呢,能赢就行。
“城主,西门那边...”柳如烟提醒。
田沐这才想起,西门还在激战。
“走!回去!”
三人匆匆下山。
当他们回到西门城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城外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强度明显减弱。北漠人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却连城墙都没摸到。
“城主!”赵铁柱看到田沐,激动地迎上来,“您没事吧?后山...”
“解决了。”田沐简短地说,“这边怎么样?”
“北漠攻了六波,都被打退了。”赵铁柱脸上有血,但精神很好,“咱们伤亡不大,死了三十多个兄弟,伤了八十多个。北漠至少死了五百人!”
五百对三十,大胜。
但田沐高兴不起来。
每条命都是命,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他走到垛口边,看着城外的战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晨光中,北漠正在收兵撤退。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中。
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破损的攻城器械。
城墙上一片沉默。
赢了,但没人欢呼。
这就是战争。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田沐下令,“另外,派探子跟着北漠人,看他们去哪,会不会再来。”
“是。”
田沐转身下城墙,准备去看看伤员。
但刚走下台阶,他就看到了李墨言。
这位巡察使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墙下,正背着手,看着城外的战场。
“李大人。”田沐拱手,“让您见笑了。”
李墨言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田沐:“田城主...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
“哦?”
“一夜之间,击退北漠两千大军,自身伤亡不到百人。”李墨言缓缓道,“这等战绩,便是边军名将也不过如此。”
田沐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不,是实力。”李墨言摇头,“城墙设计、防御器械、士兵训练、战术指挥...无一不是顶尖。田城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次,但这次问得特别认真。
田沐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我就是个想过安稳日子的普通人。建这座城,不是为了称王称霸,只是为了...有个家。”
他说得很真诚。
李墨言看着他,突然问:“如果朝廷给你一个家呢?一个更大、更安稳的家。”
田沐挑眉:“李大人的意思是...”
“招安。”李墨言直截了当,“你带城归附,朝廷封你为西南镇守使,桃源城仍由你管辖,只需每年上缴赋税,听从朝廷调遣。”
这是一个很优厚的条件。
田沐却笑了:“李大人,您说这话...是真心,还是试探?”
“都是。”李墨言也不掩饰,“真心想招揽你这样的人才,也是试探你的野心。”
“那我的答案是...”田沐顿了顿,“桃源城可以归附朝廷,但我有三个条件。”
“说。”
“第一,桃源城自治权不变,朝廷不派官员,不驻军队。”
“第二,城中居民皆为大衍子民,享有同等权利,不受歧视。”
“第三...”田沐看着李墨言,“我要见圣上,亲自谈。”
李墨言皱眉:“前两条可以商量,第三条...恐怕难。圣上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就没得谈了。”田沐耸肩,“反正我这城墙够厚,守个十年八年没问题。朝廷要是想硬来,尽管试试。”
他说得轻松,但话里的决心,谁都听得出。
李墨言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本官会禀报圣上。但在圣旨下来之前...”
“桃源城还是我的。”田沐接话,“李大人想住多久住多久,想查什么查什么。只要守规矩,我保证您的安全。”
李墨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告辞。
等他走远,柳如烟才从暗处走出来:“城主,您真的想归附朝廷?”
“想,也不想。”田沐叹气,“树大招风,桃源城现在就是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有朝廷当靠山,能省很多麻烦。但...朝廷也不是善茬,归附了,就得守规矩,受约束。”
他顿了顿:“再说吧,等圣旨来了再决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战后的烂摊子。”
他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眼神疲惫。
这一夜,太长了。
但新的一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战争结束了,但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