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的禁足解了，但人反而比之前更少露面。
他整日待在账房里，除了核对那些永远也核不完的账册，就是闭目打坐。墨府上下都道他是受了打击，在闹脾气，也就由他去。只有四姐墨雪偶尔来送些吃食，陪他说会儿话。
“尘弟，你别太拼了。”墨雪将食盒放在桌上，看着墨尘眼底的青黑，心疼道，“账目慢慢核就是，父亲又没催你。”
“我没事。”墨尘睁开眼，眼中一丝青芒隐去，“四姐，父亲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墨雪叹了口气，“青岚宗那边，父亲同意了。他说能进青岚宗，哪怕是杂役弟子，也是机缘。让你下月初一准时去报到，别误了时辰。”
“三哥呢？”
“三哥……”墨雪犹豫了一下，“三哥这两天总往外跑，说是跟赵家谈一笔大生意。但我看他神色不对，你小心些。”
墨尘点头，没再多问。
墨雪离开后，他重新闭上眼，继续运转《青木化生诀》。
炼气二层到三层，果然比一层到二层难得多。那九滴灵液在丹田中静静悬浮，彼此间有微弱的吸引力，但要将它们汇成溪流，需要更强的掌控力和更精纯的灵气。
他已经试了三天，进展缓慢。
“这样不行。”墨尘睁开眼，看向桌上那本《草木图鉴》。
图鉴中记载，某些特定的灵草、灵木，能辅助修炼，加速灵气吸收。比如“凝露草”的露水，“金露草”的草心珠，还有“青灵木”的叶片……但这些灵物，要么价格昂贵，要么极难获取。
墨家药园里倒是有几株金露草，但那是家族财产，没有家主允许，他不能动。
除非……
墨尘目光落在账册上。
墨家产业遍布平阳郡，除了药园、矿山、商铺，还有几处庄园、林地。其中城西三十里的“青竹庄”，是墨家祖上留下的产业，主要种植一种名为“翠玉竹”的灵竹。这种竹子十年成材，竹身是炼制低阶法器的材料，竹叶可入药，竹笋更是美味。
重要的是，翠玉竹的竹叶，在《草木图鉴》中有记载：“翠玉竹叶，性温，含微弱木灵气，长期服用可温养经脉。”
微弱木灵气。
对现在的墨尘来说，足够了。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
“查，青竹庄近三年账目。重点关注:竹叶产量、销路、库存。”
青竹庄的管事姓周，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墨尘亲自来查账，有些意外，但还算恭敬。
“尘少爷怎么有空来庄上？账目每月都按时送到府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周管事赔着笑，引墨尘往庄里走。
“例行核查。”墨尘淡淡道，“父亲让我多看、多学，将来也好分担些。”
“是是是，尘少爷有心了。”周管事连连点头。
青竹庄占地百余亩，种满了翠玉竹。竹子通体碧绿，竹节如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
墨尘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
这些翠玉竹长势不错，但竹叶的色泽似乎比《草木图鉴》中描述的黯淡了些。他随手摘下一片，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捻了捻。
“周管事，今年的竹叶，好像比往年少？”墨尘问。
周管事脸色微变：“这个……今年春寒，竹子发叶晚了些。不过产量应该跟去年差不多。”
“是么？”墨尘看了他一眼，“带我去仓库看看。”
仓库在庄子后院，是间青砖大瓦房。推开门，里面堆满了一捆捆晾干的竹叶，都用麻绳扎得整齐。
墨尘随手解开一捆，抓起一把竹叶细看。
色泽暗淡，叶脉干瘪，灵气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这不对。
翠玉竹叶虽不是什么珍贵灵材，但也不该是这个成色。除非……
墨尘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周管事，这竹叶，是什么时候采的？”
“上、上个月。”周管事额头冒汗。
“上个月采的竹叶，晾干后该是翠绿色，叶脉饱满。”墨尘盯着他，“这些竹叶，灰扑扑的，叶脉干瘪，至少是半年前的陈叶。新叶呢？”
“新叶……新叶还没晾干，在、在另一间仓库。”周管事结巴道。
“带我去。”
“这……尘少爷，那边仓库乱，还没收拾，要不您改天……”
“就现在。”墨尘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
周管事脸色发白，最终咬牙道：“尘少爷，实话跟您说吧，新叶……新叶没了。”
“没了？”墨尘挑眉，“怎么没的？”
“被、被赵家的人买走了。”周管事噗通一声跪下，“赵家二公子赵昊，三个月前来过一趟，说他们炼丹需要翠玉竹叶，出双倍价钱，把今年新采的竹叶全包了。我、我一时糊涂，就、就卖了……”
墨尘心中一沉。
又是赵家。
“卖了多少？”
“五、五百斤……”
“钱呢？”
“钱……”周管事头埋得更低，“赵二公子说，钱暂时周转不开，等年底一起结。”
“所以你就赊给他了？”墨尘声音冷了下来，“周管事，你管庄子也有十年了吧？墨家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未经家主允许，私自变卖庄园产出，还赊账，该当何罪？”
“尘少爷饶命！尘少爷饶命！”周管事连连磕头，“我、我也是没办法啊！赵二公子亲自来，带了十几个护卫，个个凶神恶煞。我要是不卖，他、他说要烧了庄子……”
“他敢！”墨尘厉声道，“青竹庄是墨家产业，赵昊再嚣张，也不敢明着烧庄。你怕他，就不怕家法？”
周管事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墨尘看着他，心中飞快盘算。
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周管事监守自盗，私卖家族产业，按家法当废去修为，逐出家族。往小了说，是他迫于赵家压力，无奈为之，可以从轻发落。
但无论怎么处理，那五百斤翠玉竹叶是要不回来了。
墨尘在仓库里踱了几步，忽然停下：“周管事，我问你，赵昊要这么多翠玉竹叶做什么？”
“他、他说是炼丹用……”
“炼丹？”墨尘皱眉。翠玉竹叶确实可入药，但用量不大，一次要五百斤，除非是炼某种需要大量木属性灵气的丹药。
“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要炼一种‘青木丹’，需要大量翠玉竹叶做辅料。”周管事回忆道，“还说要连续炼三个月，让我每个月给他准备一百斤新叶。下个月十五，他还要来取。”
每月一百斤，连续三个月。
墨尘心中一动。青木丹，他在《草木图鉴》上见过记载。那是筑基期修士用来巩固修为的二阶丹药，主药是“青木果”，辅料确实需要翠玉竹叶，但用量很小，一炉丹最多用十斤叶子。
赵昊要这么多，绝不只是炼丹。
除非……
“他还说了什么？”墨尘追问。
“还、还问了庄里那棵‘老竹王’的情况。”周管事道，“我说老竹王长势很好，他就没再多问。”
老竹王。
墨尘想起来了。青竹庄深处，有一棵活了三百年的翠玉竹，高十丈，粗如水桶，是这片竹林的母竹。据庄里老人说，那棵老竹王已初通灵性，每十年会结一颗“竹心”，蕴含精纯的木灵气，是炼制高阶木属性法宝的绝佳材料。
但竹心极难获取，需在老竹王生命力最旺盛时，以特殊手法取下，否则竹心会自行消散。而老竹王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就是每年立夏前后的三天。
今年立夏，还有一个月。
墨尘明白了。
赵昊要翠玉竹叶是假，觊觎老竹王的竹心是真。大量翠玉竹叶，很可能是用来布置某种阵法，或是炼制某种法器，以辅助夺取竹心。
“周管事，你起来。”墨尘道，“这件事，我可以不报给父亲。”
周管事猛地抬头，眼中燃起希望：“真、真的？”
“但有几个条件。”墨尘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下个月赵昊来取竹叶时，你拖住他，就说新叶还没晾干，需要再等几天。第二，老竹王那边，加派人手看守，就说防虫防病，不许任何人靠近。第三……”
他顿了顿：“庄里库存的陈叶，还有多少？”
“还、还有三百来斤……”
“全部给我。”墨尘道，“我有用。”
“这……”周管事犹豫，“尘少爷，这些陈叶虽然成色差，但也能卖些钱。若是都给了您，年底对账时……”
“账目我会处理。”墨尘打断他，“你只需照做。事成之后，你私卖竹叶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否则……”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周管事咬牙：“行！我听尘少爷的！”
当天傍晚，墨尘带着三百斤翠玉竹叶回了墨府。
他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去了城南别院。
陈老丈看着堆成小山的竹叶，独眼瞪大：“墨少爷，你这是……”
“这些竹叶，能用来修炼么？”墨尘问。
陈老丈抓起一把，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捻了捻：“陈叶，灵气流失大半，但还残留一些。若是炼气初期的修士，用来辅助修炼，勉强够用。但对你……”
他看向墨尘：“你突破到炼气二层了？”
墨尘点头。
陈老丈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几天？！”
“有些机缘。”墨尘含糊带过，“陈老丈，这些竹叶，若配合《青木化生诀》，能否助我突破到三层？”
陈老丈沉吟片刻：“难。陈叶灵气太弱，就算全部用完，也未必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用‘聚灵阵’。”陈老丈道，“将这些竹叶中的灵气强行提取、汇聚，一次性吸收。但聚灵阵需要灵石驱动，而且至少需要三块下品灵石，才能布成一个小型阵法。”
三块下品灵石。
墨尘摸了摸怀中。那里有十块灵石，是这月的例钱，加上之前攒的，总共二十三块。三块，他出得起。
“布阵需要多久？”
“给我一夜时间。”陈老丈道，“但墨少爷，我得提醒你。聚灵阵提取的灵气虽然精纯，但冲击力也强。你刚突破二层不久，根基未稳，贸然用这种方法冲击三层，风险很大。轻则经脉受损，重则修为倒退，甚至……走火入魔。”
“我明白。”墨尘道，“但时间不多了。下月初一，我就要去青岚宗。以我现在的修为，在杂役弟子中也是垫底。我必须尽快突破到三层，才有自保之力。”
陈老丈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点头：“行。既然你决定了，我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停止。”
“好。”
聚灵阵布在别院后院的空地上。
陈老丈用石灰在地上画了个三尺方圆的圆圈，又在圆圈周围刻下繁复的纹路。他将三块下品灵石按三才方位嵌入地面，又将三百斤翠玉竹叶堆在圆圈中央。
“阵法成了。”陈老丈擦了擦额头的汗，“墨少爷，你坐在阵眼处，运转功法。我会在外面护法，若有异常，立刻喊我。”
墨尘点头，走进圆圈，盘膝坐下。
陈老丈退出圈外，双手掐诀，低喝一声：“阵起！”
三块灵石同时亮起，发出柔和的白光。地面上的纹路逐一亮起，最终连成一片，将整个圆圈笼罩。圆圈中央，那堆翠玉竹叶开始微微颤动，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从叶片中渗出，缓缓升腾，在空中汇聚成团。
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将墨尘整个人包裹其中。
墨尘闭目凝神，运转《青木化生诀》。
第一层，引气。
空气中的绿色光点受到阵法牵引，疯狂向他涌来，比平日快了十倍不止。这些光点进入体内，汇入经脉，最终沉入丹田。
丹田中，那九滴灵液微微颤动，开始缓慢旋转。
第二层，凝气。
墨尘引导着涌入的灵气，不断压缩、凝练，使其变得更加精纯。九滴灵液在旋转中逐渐靠近，彼此间的吸引力越来越强。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墨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开始发白。聚灵阵抽取的灵气太猛，他的经脉有些承受不住，开始隐隐作痛。
但他咬牙坚持。
丹田中，九滴灵液已几乎贴在一起，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汇成溪流。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九滴灵液在即将融合的瞬间，忽然剧烈震荡，彼此排斥，竟有重新分散的趋势！
“不好！”墨尘心中一惊。
这是根基不稳的征兆。他突破二层太快，灵气虚浮，如今强行冲击三层，根基动摇，灵气开始反噬。
体外，聚灵阵抽取的灵气还在疯狂涌入。体内，九滴灵液互相排斥，在丹田中横冲直撞。
墨尘只觉得经脉如刀割，丹田如火烧，整个人仿佛要炸开。
他咬紧牙关，试图重新控制灵气，但意识已开始模糊。
“凝神静气！守住丹田！”陈老丈的喝声在耳边响起，如惊雷炸响。
墨尘猛地清醒，强忍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青木化生诀》第二层的心法在脑中流转:“凝气如液，液聚成溪。溪流不息，生生不灭……”
生生不灭。
木属性的真意，是生机，是绵长，是生生不息。
他不能急，不能躁。
墨尘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功法运转的速度。涌入体内的灵气不再狂暴，变得温和。九滴灵液的排斥也逐渐减弱，重新开始缓慢靠近。
这一次，他不再强行融合，而是引导它们彼此环绕，缓缓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灵液在旋转中渐渐交融，边界开始模糊。
最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九滴灵液彻底融合，化作一道细小的青色溪流，在丹田中缓缓流淌。
炼气三层，成！
墨尘睁开眼，眼中青芒一闪而逝。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出口三尺不散，在空中凝成一道淡绿色的气箭，良久才缓缓消散。
“成了！”陈老丈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墨少爷，你可吓死我了。刚才那阵势，我还以为你要走火入魔。”
墨尘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那道青色溪流虽然细小，但源源不绝，生生不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比二层时强了数倍，耳目也更加灵敏，连院外树叶上的露水滴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多谢陈老丈护法。”墨尘躬身。
“谢什么，你付了钱的。”陈老丈摆手，但眼中还是露出赞许，“不过墨少爷，你这修炼速度……也太吓人了。从凡人到炼气三层，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平阳郡都要震动。”
“所以不能传出去。”墨尘道，“陈老丈，还请替我保密。”
“放心，我这张嘴严实得很。”陈老丈指了指地上那堆已化作灰烬的翠玉竹叶，“不过下次再这么搞，得加钱。三百斤竹叶，三块灵石，我这阵法损耗也不小。”
墨尘笑了:“该加。”
他看了看天色，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我得回去了。青竹庄那边，还得去一趟。”
“赵家的事？”
“嗯。”墨尘点头，“赵昊下个月十五要来取竹叶，我得提前做些准备。”
“需要帮忙么？”
“暂时不用。”墨尘想了想，“不过陈老丈，你那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又不伤性命的药？”
陈老丈独眼一眯:“有倒是有。‘软筋散’，无色无味，混在水里喝下，三个时辰内浑身发软，动弹不得。你要这个做什么？”
“以防万一。”墨尘道，“赵昊这人，行事不择手段。他若真对老竹王下手，我不介意给他点教训。”
“行，我配好了给你送去。”陈老丈顿了顿，“不过墨少爷，我得提醒你。赵昊是炼气九层，半只脚踏入筑基，你才三层，对上他毫无胜算。就算用手段，也得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明白。”
回到墨府，天已大亮。
墨尘换了身衣服，径直去了账房。今天是核对青竹庄账目的最后期限，他得把账做平。
周管事私卖竹叶的事，他决定暂时压下。一来现在揭发，打草惊蛇，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二来周管事还有用，留着比废了强。
他在账册上添了几笔，将三百斤陈叶的损耗记在“虫病害”项下，又调整了其他几项收支，让总账看起来天衣无缝。
做完这些，已近午时。
墨尘合上账册，揉了揉眉心。
丹田处那道青色溪流缓缓流淌，滋养着经脉，让他精神饱满，毫无倦意。这就是修士的好处，精力远超凡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四姐墨雪。
“尘弟，父亲找你。”墨雪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忧色，“三哥也在，脸色不好看。你小心些。”
墨尘点头，起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墨天衡坐在大案后，面色平静。三哥墨云站在一旁，脸色阴沉，见墨尘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父亲，您找我。”墨尘行礼。
“青竹庄的账，核完了？”墨天衡问。
“核完了。”墨尘将账册呈上，“今年春寒，竹叶产量比去年少了三成。但竹笋长势不错，补了一部分亏空。总体收支平衡，略有盈余。”
墨天衡翻看着账册，点了点头:“做得不错。”
“父亲！”墨云忽然开口，“青竹庄的账，恐怕没那么简单！”
墨天衡抬眼:“哦？”
“我昨日去赵家谈生意，偶然听赵昊提起，说青竹庄今年新采的竹叶，成色极佳，他全包了。”墨云盯着墨尘，一字一句道，“可尘弟的账上，却写着‘竹叶减产三成’。这多出来的竹叶，去哪了？”
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墨天衡放下账册，看向墨尘:“尘儿，你怎么说？”
墨尘面色不变:“三哥说的，可有证据？”
“赵昊亲口所说，还能有假？”墨云冷笑，“尘弟，你该不会是私下将竹叶卖给赵家，中饱私囊吧？”
“三哥慎言。”墨尘淡淡道，“青竹庄的竹叶，每月产出、销售、库存，都有详细记录。账册在此，父亲可亲自核对。若我真私卖竹叶，账目上必有破绽。”
“你做的账，自然天衣无缝！”墨云怒道，“但事实就是事实！赵昊亲口承认，他买了青竹庄五百斤新叶！你敢说没有？！”
“我敢。”墨尘直视墨云，“青竹庄今年新叶产量，总共四百八十斤。其中三百斤入库，一百八十斤按往常规矩，卖给郡城三家药铺。账目清晰，有据可查。赵昊说他买了五百斤，要么是他记错了，要么……”
他顿了顿:“是有人在中间搞鬼，以次充好，用陈叶冒充新叶，骗了赵家的钱。”
墨云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墨尘转向墨天衡，“父亲，此事蹊跷。赵昊不是傻子，五百斤竹叶，他不可能不看货就买。若他真买了，那卖给他的人，必然提供了足以以假乱真的‘新叶’。可青竹庄的新叶，全部在库，一两未少。那么，那些‘新叶’从哪来的？”
墨天衡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有人从别处弄来竹叶，冒充青竹庄的货，卖给赵家？”
“儿子不敢妄断。”墨尘躬身，“但此事关乎墨家声誉，需彻查。若真有人冒充墨家之名行骗，必须严惩。”
墨云脸色铁青，却一时语塞。
他原本想借赵昊的话，打压墨尘，却没想到墨尘反将一军，将矛头指向了“有人冒充墨家行骗”。若真查起来，赵昊那边未必肯配合，而他私下与赵家接触的事，也会暴露。
“父亲，”墨云咬牙，“此事或许是赵昊信口开河，故意离间我墨家。依我看，不必深究。”
“不深究？”墨天衡看了他一眼，“赵昊若真散布谣言，损我墨家声誉，岂能不究？”
“这……”
“好了。”墨天衡摆摆手，“此事我会派人去查。尘儿，青竹庄的账既然没问题，你就继续管着。下月初一去青岚宗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已准备妥当。”墨尘道。
“那就好。”墨天衡从案下取出一个储物袋，扔给墨尘，“这里面是五十块灵石，还有几瓶‘培元丹’，你带着。青岚宗不比家里，凡事要靠自己。记住，你是墨家子弟，莫要丢了墨家的脸。”
“谢父亲。”墨尘接过储物袋。
墨云在一旁看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走出书房，墨云拦住墨尘，压低声音:“尘弟，好手段啊。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三哥过奖。”墨尘淡淡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墨云冷笑，“青竹庄的竹叶，你真的一两没卖？”
“账目俱在，三哥可随时去查。”
“好，很好。”墨云盯着他，眼中寒意森森，“咱们走着瞧。”
他拂袖而去。
墨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波澜不惊。
炼气三层后，他的感知敏锐了许多。刚才在书房，他能清晰感觉到墨云身上散发出的敌意，还有一丝……淡淡的杀气。
这位三哥，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不过，无所谓了。
下月初一，他就要离开墨家，去青岚宗。
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更残酷的竞争。
但至少，那里没人知道他曾是个“废人”。
墨尘握紧手中的储物袋，感受着丹田处那道生生不息的青色溪流。
路还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