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25 16:57:49

那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听潮小筑的宁静。

陈默整个人都僵了。

他背对门口,刚刚才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全部绷紧,根根倒竖。

墨魁就在门外。

那个忠心耿耿的化神期门神,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这意味着什么,陈默心里比谁都清楚。

来人,要么是鬼母罗刹本人,要么……就是一个能让墨魁这位化神大能都毫无察觉的恐怖存在。

陈默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只剩下两个血红的大字在疯狂弹幕。

【完了。】

他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身。

听潮小筑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就站在那轮圆形月亮门的阴影里,仿佛她本就是那片阴影的一部分。

一身黑色的宫装,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彼岸花,在昏暗中吞吐着微光。一头乌黑长发,瀑布般垂落,衬得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带任何首饰,却夺走了整个房间所有的光彩。

一种没有温度的美,像雪山顶上万年不化的冰。

她的视线,清冷、锐利,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毫不客气地在陈默身上来回刮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脸上却不起波澜。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大脑飞速运转。

鬼母的女儿?人设里没提过啊!是某个祭品的魂魄炼制的“女儿”?还是某种伴生的高阶灵体?

“你……”

陈默刚想开口,那女人却动了。

她从阴影里走出,步伐轻盈,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优雅与危险,缓缓靠近。

空气中,一股若有若无、混合着幽冷花香与血腥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

“你就是陈默?”她走到离陈默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歪了歪头,审视的意味更浓,“一个凡人。”

声音很好听,像山涧清泉,可话里的内容却带着冰碴子。

“我听墨魁说,你让血屠那个蠢货,对着自己的刀说了七天话。”她绕着陈-默,不紧不慢地踱步,像一头正在打量猎物的黑豹。

“然后,他又在你这里哭了?”

陈默没出声。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试探。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利刃,从四面八方刺来,试图剖开他那层“高深莫测”的伪装。

“我还听说,”女人走到了他的身后,温热的气息吹拂在陈默的后颈,让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母亲她,也给你递了‘挂号单’?”

她把“挂号单”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明显的嘲弄。

陈默依旧沉默,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冷静,陈默,冷静!你现在是陈院长!这是病人家属在做治疗前的例行盘问!保持你的专业性!】

见陈默不说话,女人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她绕回陈默面前,忽然俯下身,那张美得让人心颤的脸,凑到离陈默不到一尺的地方。

那双清冷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锁住他的眼睛。

“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

“你的‘治疗’,是不是很……深入?”

深入?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微启的红唇,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不是吧大姐!你这是在开车还是在查户口?】

【我这可是正经的心理诊所,我们这行叫‘深度访谈’和‘精神分析’,不叫‘深入治疗’!你这用词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还提供别的特殊服务的!】

内心的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陈默的脸上,却缓缓浮现起他那招牌式的、温和中带着安抚的职业微笑。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得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

“这位小姐,看来,你对我有很多好奇。”

他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而是反客为主。

“通常来说,”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语气温和,内容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方法’产生过度好奇时,往往不是因为想了解对方。而是因为,她自己也面临着类似的、无法解决的困境。”

女人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那抹审视与嘲弄,凝固了。

陈默的微笑不变,继续用他不紧不慢的语调,进行着“专业分析”。

“你反复提及血屠,是因为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你熟悉的‘狂躁’与‘失控’。你提及你的母亲,是因为你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你无法理解的‘依赖’与‘脆弱’。”

“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质问我。”

陈默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直视着那双开始泛起波澜的寒潭,一字一句地,给出了自己的“诊断”。

“你是想知道,我能不能,也帮你治一治。”

空气,瞬间死寂。

那股幽冷的花香,骤然变得浓烈,带着刺骨的杀机。

女人缓缓直起身子,那张绝美的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虚无。

“你在找死。”

她轻轻吐出四个字。

轰!

整个听潮小筑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连流动的灵气都凝固成了冰晶。

陈默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黑,所有的色彩瞬间褪去,只剩下扭曲的黑白。空气变得像铁水一样沉重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木炭。他听到了自己骨头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他双腿剧烈地颤抖,几乎要支撑不住这具脆弱的凡人躯体。

但他没有跪下。

他甚至,还在笑。

那是一种有些勉强的,但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微笑。

【妈的,被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典型的防御机制启动!还搞人身攻击!素质太差了!必须给差评!】

【顶住!陈默!你现在要是怂了,诊所明天就得被她拆了!】

陈默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抬起头,迎着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威压,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开口:

“你看,应激性攻击行为。”

“你的问题,比血屠的还要严重。”

话音落下。

那股足以压垮山岳的恐怖威-压,在距离陈默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扼住了一条发狂的恶龙。

女人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惊愕、愤怒和……茫然的复杂神情。

她见过害怕的,见过求饶的,也见过故作镇定的。

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在她的“寂灭花海”领域下,面不改色地……给她下诊断书。

应激性……攻击行为?

这又是什么古怪的“道法真言”?

“看来,你确实需要挂个号。”陈默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但他知道,现在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机,“不过,得按规矩来。”

他强撑着走到旁边的小几前,从那本黑皮笔记本里,撕下了一张空白的纸页,又拿起了那支碳素笔。

“初诊问诊表,一式四问。”

他把纸和笔,递到女人面前。

“填好了,交给墨魁。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决定什么时间给你看。”

女人低头,看着那张在她眼中脆弱得可笑的白纸,和那根平平无奇的黑色短棍,久久没有动作。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今天来,是想戳穿这个凡人的骗局,是想看看他到底用什么妖法蛊惑了自己的母亲。

结果,骗局没戳穿,自己反倒被对方“诊断”出了一身“病”,还被塞了一份莫名其妙的“问诊表”。

这都叫什么事?

许久,她才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陈默。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怕。”陈默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但我是个医生。”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悲悯。

“在我的诊所里,只有两种人:已经挂号的病人和准备挂号的病人。”

“而我,从不拒绝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病人。”

【当然,医疗费还是要收的。看你这暴脾气,还得加钱。】

陈默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女人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清澈、平静,仿佛能倒映出自己所有偏执与疯狂的眼睛,忽然感觉自己那身足以冰封万物的杀气,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了那张纸和那支笔。

然后,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化作一道融于阴影的黑烟,消失在听潮小筑。

当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散去,陈默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砰!”

坚硬的青石板传来一声闷响。

他眼前发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彻底浸透。

就在这时,那扇刚刚合上的月亮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到瘫倒在地的陈默,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天塌地陷的惊恐。

“先生!您怎么了?!”

墨魁跪倒在陈默身边,看着他煞白的脸色,神魂都在颤抖。

“您……您刚才是和哪位古神在论道?!怎会……怎会伤得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