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早早染红了半边天。
下班的人们脸上也泛着红光,讨论越发炎热的天气。
钢铁厂家属院已经悄然升腾起一丝饭菜的香气。
岁岁正跟年年一人一边,心不在焉地给田秀娥捏腿。
小鼻子吸了又吸,抿了抿小嘴。
还是没忍住,抬起头说:
“脆脆饿呐。”
观察她有一阵子的田秀娥笑眯眯的,在她头上揉了一记。
小孙女可爱得很,可惜说话太让人发愁了。
故意露出愁容反问道:
“奶奶做不了饭,其他人又不在家,我们该怎么办呢?”
岁岁也学她皱起小脸。
想了好半晌,突然眼睛一亮:
“锅锅有兔兔,糖……奶奶一个,锅锅一个,脆脆一个。”
把田秀娥逗得笑出声,搂住她亲了一下。
“一人一个大白兔奶糖,岁岁真棒!”
她也跟着咯咯地笑出一口小米牙。
掰着肉乎乎的手指,把家里人挨个点了一遍:
“爸爸,姑姑,二叔,小叔,一个一个……麻麻一个。”
年年听见她把乔晞也算上,还叫乔晞妈妈,闷声把所有糖拿出来放到她们面前:
“我会烧火!奶奶,你教我煮饭吧。”
面对懂事的大孙子,田秀娥板起脸来。
“都没灶台高,是你炒菜还是菜炒你啊?”
“屁点大的孩子别想着玩火,晚上尿床还得洗!”
突然有人喊她:
“姨,我可以进来吗?”
林宝珍站在门口,举高手里的麦乳精和苹果。
“我过来看看你和年年。”
田秀娥对林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没教好乔晞,换回自家孩子后干脆连面都不见。
眼前的林宝珍也是,乔晞爸妈好歹养了她二十多年,说划清界限就真能当场改口叫叔叔阿姨,一刀两断。
“嗷,谢谢你费心跑一趟。”
“家里只有我们三个在,没办法招待客人,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东西都带回去吧,都是有钱都难买的高档货,把孩子的嘴养叨了,我们伺候不来。”
林宝珍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跟楚家老二是高中同学,后来经人介绍给楚烽。
上门相看的时候,田秀娥拉着她的手都不舍得放,说她就应该是楚家的媳妇。
打死她也没想到田秀娥会直接她走。
“姨,我今天过来也是我妈给我下的任务,她很内疚没有教好乔晞,才让您和年年受伤。”
“我直接回去没法跟我妈交代啊,你就当帮我完成任务了行嘛?”
她堆起娇憨的笑容往里进。
还把礼品都取出来摆在餐桌上。
“不用你们招待,我自己有手有脚的……”
“对了,这个时间家里还没开火,年年和岁岁都饿坏了吧?”
“楚烽哥今天帮别人顶班,应该没那么早回来,乔晞也不在,不然我随便帮你们做点。”
田秀娥眼睛微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宝珍叭叭一大串只有三个重点:提醒她乔晞有多可恶;讨好她和两个小家伙;告诉她楚烽顶班。
每个重点都很奇怪。
这份殷勤她可不敢受。
“不行不行,我家那破厨房,炒菜全家属院都看得见。”
“你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又跟楚烽相过亲的,跑到我家来做饭,指不定明天传成什么样了。”
林宝珍却把她的话当客气。
自顾地挽起衣袖: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楚烽哥是工友,应该互帮互助。”
“你的腿不方便还带着两个孩子,家里没人做饭,谁看见都会搭把手的,没人能说什么。”
田秀娥眸中闪过冷光。
话说得这么明白,林宝珍还硬要做饭,是真的好心到不在乎名声,还是想让外边传她和楚烽的闲话?
田秀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凶名在外,却也没人能挑她的错,凭的就是一个“理”字。
现在乔晞才是她儿媳妇。
哪有婆婆帮外人挖自家墙角,带头搞分裂的?
就算最后两人闹到离婚的地步,在正式分开之前,她都不会蠢到胳膊肘往外拐。
见林宝珍要往厨房去,她忙拿起拐杖跳起来: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都说不用你做了。”
“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怕啊!”
“人言可畏,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我守寡十几年,最怕被人传闲话。”
年年看着她们有来有回。
没完全听明白,却也知道奶奶想让林宝珍离开。
跑到厨房门口张开双臂堵着。
岁岁也哒哒哒跟了过去,有样学样站在他前面。
还不忘用力点了点头,强调田秀娥的话:
“闲话!传!”
林宝珍被三人防强盗似的盯着。
委屈得眼眶发红。
来的时候她的确有私心,但看到乔晞不靠谱,让祖孙三人饿肚子,也是真心想帮忙。
她抿了抿发白的唇,强忍住哽咽道:
“那我先走了,祝你们早日康复!”
转身却差点撞上门口的乔晞。
“没必要这么急,把你带来的东西拿上再走。麦乳精我刚买了一桶,苹果家里也有,不劳你费心了。”
乔晞晃了晃手里的网兜,脸上挂着毫无攻击性的微笑。
看在林宝珍眼中,却比直接讥讽的杀伤力还大。
“好!打扰了。”
她紧咬着下唇一把抓起桌上的东西,逃一般地跑了。
乔晞才进了门,从网兜里拿出几包零食:
“年年、岁岁,给你们买了鸡蛋糕和小动物饼干,先拿去垫垫肚子。”
“但很快就要吃饭了,不可以吃太多哦。”
岁岁葡萄般的眼中像有烟花绽开:
“好哒!锅锅分!”
年年却拽住她的衣领,冲她摇了摇头。
刚蹦跶坐下的田秀娥更是没好气地睨着乔晞:
“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想把我们饿死,正好不用照顾。”
乔晞其实早就到家了,跟林宝珍还是前后脚上的楼。
本来只是单纯不想跟林宝珍有交集,才站在外面没进来。
听了半天。
对林宝珍的异常行为不感兴趣。
倒觉得田秀娥的一通直拳是真有意思,怪脾气也挺可爱的。
便堆起笑脸对田秀娥道:
“哪能啊!我之前不是脑子抽风,把彩礼和礼金送出去了嘛,下午就跑了几个地方讨账。”
“可惜彩电票的贩子被思曼放跑了,我还要花时间去抓,不过林家那边答应我会还的。”
“后天我再去一趟交通局,就能把那八百多块钱礼金交回到你手上。”
“不行了,我先去安排晚饭。”
暗戳戳地给楚思曼挖好坑。
扔下又跳起来的田秀娥,躲进厨房偷笑。
算算脚程,楚思曼也快回来了。
她倒想好好听听,慢她几个轮子的楚思曼怎么告她的黑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