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二爷,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其中一个秀才连忙转身,对魏承泽拱解释道。
“是啊,时公子曾经是我们同窗,学识渊博,年仅十四就考到了廪生,才学远在我们之上,我们岂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啊?”
周礼也赶紧笑着打起了圆场,“不宴兄,你真是瞒得我们好苦!当年在学堂时,你不是还说自己志在功名,以后没有成婚的打算吗!”
“是啊,没想到不宴兄一声不吭的,突然就和魏家大小姐喜结连理了!真是可喜可贺!”
面对几位旧日同窗的祝福,时不宴神色稍缓。
这些学堂的同窗们,当年到底也不曾伤害过他,甚至还想过要对他出手救济,只不过被他冷着脸推拒了。
不像现在书院里那些人面兽心的......
余光间,他瞥见魏若绾正饶有兴味地望着自己,他也不忍扫了她的兴,索性自然而然地顺着场面,应和道:
“同窗们都见笑了,当年是不宴年少,还不懂事,说了一些浑话,不足挂齿。”
他转身,温柔和煦的眼神望向魏若绾:“如今遇见了魏小姐,也才算明白,什么叫心有所属。”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气氛很快就变得热络,大家一同向两位新人道贺:
“好好好!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不宴兄现在已经成亲了,说不定今年的乡试就能中举,到时候双喜临门啊!”
“不宴兄!我们敬你一杯!”
“请!”
“请!!”
时不宴招架不住那么多人的盛情邀请,很快就被同窗们带去席座上了。
旁的宾客见状,也不禁议论起来:
“想不到魏府的姑爷这么有来头!连这些秀才们都自觉对他礼让几分,还真是不容小觑了。”
“真是郎才女貌,般配般配啊!”
魏若绾在一旁瞧着二叔一家吃瘪的模样,心情甚是愉悦。
她眼波流转,笑吟吟道:
“二叔,您可真是太太太、太用心良苦了!知道我夫君念旧,竟然特意费心安排了这么一出同窗重逢的大戏,给我婚宴添彩!这份情谊,绾儿就替夫君记下了!”
她举起酒杯:“来,绾儿敬您一杯,多谢二叔如此为我们着想!”
魏承泽嘴角抽搐,只得挤出两声干笑:“呵、呵呵......侄女欢喜就好。”
二叔的心都有点死了!
任他怎么想都没料到,他精心安排的人,非但没让时不宴出丑,反倒成了给他证明才学的垫脚石!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另一边,时不宴很快被热情的同窗们彻底包围。
一杯杯斟满的佳酿递到眼前,他推拒了好几回,但还是抵不过众人半是玩笑的起哄:
“哎,不宴兄,大家都这么多年不见了!”
“你不喝,莫非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学堂的同窗?可别进了书院,就跟大家伙变生疏了啊!”
时不宴心知这是玩笑,可面对再次满上的酒杯,眉宇间的镇定却是再难维持了......
盛情难却,几杯下肚。
他脸色隐隐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潮红,身上几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灼烧。
他用力捏着酒杯,动作显得有些勉强。
魏若绾虽然在远处和宾客交谈,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朝他这儿瞅瞅。
见他眉宇间隐有蹙意,就猜到他伤势未愈,这么灌下去肯定十分难受。
魏若绾心念微动,端起自己的酒杯从容走了过去。
“诸位同窗高抬贵手,可别再灌他了,全当给本小姐个面子,如何?”
她嗓音清亮,面带几分嗔意,十分自然地挡在了时不宴身前:
“今日是我与夫君的大喜之日,诸位能来,在此谢过大家。不过,我家郎君啊——”
她说着,眼风含笑瞥向身侧人,语气亲昵得像是在埋怨:
“自从定了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就特别自律,成天就把‘潜心向学’四个字挂在嘴边,更是再三告诫自己,备考期间绝不能喝酒误事。”
她转而举杯面向众人,落落大方:
“你们要是想喝趴他,那就先过了本小姐这关!本小姐也祝愿大家——今年乡试,一举高中!大展宏图!”
说罢,极爽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喝彩:
“好!嫂夫人爽快!”
“嫂夫人真是体贴,时兄好福气啊!”
她一举赢得满堂赞叹,挽着他的肩背,与他共沐在这片善意的喧闹里。
时不宴凝视着身旁巧笑倩兮的姑娘,忽觉她的笑靥在烛光下格外明艳。
因着饮酒的缘故,魏若绾的脸颊略泛朝红,眼中那抹笑意却依旧明亮。
她美目生辉,仰头又是一杯直饮入口:
“你们这酒量可不行啊,就这,还想灌倒我夫君?来,本小姐再陪你们一杯!”
“来干!再来一杯!”
她是那样的鲜活,那样神采飞扬。
时不宴端详着她,有好片刻的失神。
心田上最为坚硬的一角,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似有一道陌生的暖流悄然涌入,无声地抚平了身上所有不适.....
趁着众人笑声未歇,魏若绾放下酒杯,悄悄用指节敲了他一下,
“你这书呆子,还不快谢谢同窗们?下次再被围住,我可救不了你哈。”
她语气亲昵又自然,仿佛两人已经这么相处很多时日了。
时不宴心底荡开一抹温暖的涟漪,化作唇边一丝柔和的笑。
他轻轻点头,顺从地举起茶杯:“好,既如此,不宴今日就以茶代酒,再次回敬各位......”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其余的宾客,接下来也陆陆续续地到场。
唯独县令程大人还是没有到来。
魏若绾心道,可能是那个县令大忙人临时有事吧?
不来就不来,反正在场作证的人已经够了。
酒过三巡,正是气氛最热烈之时。
这时迎香端来一碗莲子羹,不断看着手中的碗,疯狂暗示——
小姐!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魏若绾即刻意会。
那碗莲子羹,就是下毒之人给她的“大礼”,只不过迎香早已按照她的嘱咐换掉。
她倚在时不宴身侧,面色微红,呢喃细语:
“夫君,这酒有些上头,我想缓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二叔那桌立马就有目光似有似无地往她这边飘来。
时不宴拿起调羹,嘴角轻扬:“好,我来伺候娘子。”
明知是在演戏,可那笑容,竟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纵容宠溺。
他轻轻搅动着调羹,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舀起一勺,送入魏若绾口中。
不过片刻,魏若绾突然闷哼一声。
双手猛地捂住腹部,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脸色急速转白,身体发软地向后倒去!
她口吐鲜血,“当啷”一声,连带着桌上的瓷碗都被她打翻坠地,摔得粉碎!
“小姐!”迎香发出凄厉的尖叫。
满堂宾客哗然,瞬间乱作一团!
“娘子!”
时不宴脸色剧变,一把扶住她下坠的身躯。
他颤颤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去触碰她颈侧的脉搏,“娘子,醒醒......”
感知到她气息尚在,这才迟迟回想起来,这本就是三人早已商议好的一场戏。
怪了,他今日似乎有些糊涂,竟还真的慌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