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
北风卷着枯叶在柏油路上打转,把汉东大学的校园吹得一片肃杀。
顾言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领口灌进来的冷风像刀子。
“傻站着干嘛?”
软糯的声音伴着一阵暖香扑面而来。
钟小艾从楼道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收腰羊绒大衣,衣摆刚好遮住膝盖,下面是一双黑色的鹿皮长靴,将那两条小腿包裹得笔直纤细。
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紧致的针织面料把上半身的曲线勒得严严实实,却更显得那处起伏惊心动魄。
因为跑得急,她脸颊泛着两团好看的红晕,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散开。
钟小艾踮起脚尖,把围巾挂在顾言脖子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混着体温,在这个寒冬里显得格外诱人。
“别动。”
她娇嗔一声,细嫩的手指灵活地给顾言打了个结,指尖不经意划过顾言的喉结。
那触感凉凉的,却像火种引燃了引信。
顾言垂眸,视线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耳朵上,上面挂着一对珍珠耳钉,莹润的光泽衬得耳垂愈发透明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含住暖一暖。
“这么隆重?”顾言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顺着脸颊滑到下巴,轻轻捏了一下。
钟小艾没躲,反而侧脸在他掌心蹭了蹭,像只求抚摸的猫。
“今天不一样。”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骄傲的眸子里此刻藏着一丝忐忑。
“我爸想见见你。”
顾言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鸿门宴?”
“什么鸿门宴,就是……吃个便饭。”钟小艾目光有些躲闪,那是心虚的表现。
她抓着顾言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你别怕,有我呢。要是老钟敢欺负你,我就带你私奔。”
这话说得孩子气,却透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顾言看着她,心里像明镜似的。
钟家那种门第,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这次“家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政审。
过得去,他是钟家的乘龙快婿,汉东未来的新星。
过不去,他和钟小艾这段情,也就到头了。
……
省委大院一号院。
黑色的大铁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发出沉闷的机械声。
院子里静得吓人,只能听见轮胎碾过枯叶的脆响。
几名荷枪实弹的哨兵目不斜视,那股子肃杀气,能把普通人的胆吓破。
钟小艾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体紧绷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她偏头看去。
顾言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有那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局促感。
这心理素质,比祁同伟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车停在一栋二层红砖小楼前。
刚进玄关,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墨汁的味道钻进鼻腔。
客厅很大,装修却极简,全是有些年头的红木家具,透着股厚重的压迫感。
沙发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
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份《参考消息》,头发略显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
听到动静,他并没有抬头,依旧盯着报纸上的某行字,仿佛没察觉家里来了客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
上位者常用的手段,用沉默和无视来消磨对方的锐气。
钟小艾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喊人,手心却被顾言轻轻捏了一下。
顾言松开她的手,上前两步,不卑不亢地站在茶几三步远的位置。
既不显得谄媚凑近,也不显得疏离畏缩。
“钟伯父,您好,我是顾言。”
声音清朗,沉稳有力,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钟父翻报纸的手停住了。
过了几秒,他才慢慢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抬起眼皮扫了顾言一眼。
那眼神不带任何情绪,却像X光一样,要把顾言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顾言?”
钟父声音低沉,带着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汉东大学那个把祁同伟比下去的才子?”
“才子不敢当,只是比同伟多了点运气。”顾言微微欠身,回答得滴水不漏。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钟父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
顾言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只坐了三分之一,这是对长辈的尊重,也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防御姿态。
保姆端茶上来。
钟小艾一屁股坐在顾言旁边的扶手上,手极其自然地搭在顾言肩膀上,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盯着自己亲爹。
“下去坐好,像什么样子。”钟父皱眉呵斥了一句。
钟小艾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挪到旁边的沙发上,两腿交叠,那开叉的大衣下摆滑落,露出大片包裹在黑色丝袜里的圆润大腿,白皙的膝盖若隐若现。
她也没整理,就那么挑衅地看着父亲,眼神时不时飘向顾言,带着钩子。
顾言目不斜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自若。
“最近汉东的局势,你怎么看?”
钟父没给顾言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抛出了考题。
这个问题很大,也很空。
回答得太官方,显得平庸;回答得太激进,显得轻浮。
这是一道送命题。
顾言放下茶杯,指腹摩挲着杯壁的纹路,脑海中迅速调取着后世关于这一时期的政治解读。
“乱。”
顾言只吐出一个字。
钟父眉毛一挑,似乎来了点兴趣:“哦?”
“经济挂帅,泥沙俱下。”顾言声音平缓,却字字珠玑,“现在的汉东,就像一辆高速行驶但刹车失灵的列车。大家都在抢座位,没人看路况。”
“岩台的开发区是一笔烂账,京州的旧城改造也是一地鸡毛。权力一旦失去笼子的束缚,就会变成野兽。”
“有人想把蛋糕做大,有人想把蛋糕分走,还有人……想连盘子都端走。”
顾言说到这里,抬起头,直视钟父的眼睛,“伯父,现在的稳定是表象,底下是暗流涌动。未来五年,如果不刮骨疗毒,汉东必有大变。”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
钟小艾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不懂政治,但她能感觉到顾言身上那种指点江山的气势,迷人得要命。
她看着侃侃而谈的顾言,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钟父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
“哒、哒、哒。”
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顾言这番话,很大胆,甚至可以说有些狂妄。
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切中了钟父最近在思考的问题,甚至比他想得还要深远。
“刮骨疗毒……”钟父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里的审视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赏,甚至是……震惊。
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有这种毒辣的眼光和政治敏锐度?
这不仅仅是才华,这是天赋。
天生的政治家。
“好一个刮骨疗毒。”
钟父突然笑了,那张常年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看来小艾没看走眼,你比那个侯亮平强。”
顾言谦虚低头:“伯父过奖了。”
“吃饭吧。”
钟父站起身,背着手往餐厅走去。
这就算是过关了。
顾言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其实早就湿了一层。
餐厅里,菜色很简单,四菜一汤,但食材考究。
钟父坐在主位,顾言和钟小艾分坐两边。
席间,钟父偶尔问几句家里的情况,顾言如实回答,没有丝毫隐瞒那个贫农家庭的出身。
坦诚,有时候是最高级的套路。
“尝尝这个红烧肉,李阿姨的拿手菜。”
钟父突然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顾言的碗里。
“当”的一声轻响。
钟小艾正喝着汤,差点一口喷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从小到大,除了她,还没人能享受老钟夹菜的待遇!
连那些省里的领导来家里吃饭,老钟都是端着架子的。
这……这是认可了?
“谢谢伯父。”顾言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碗接过。
钟小艾回过神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眉眼弯成了月牙。
她在桌子底下伸出脚,脱掉了那只碍事的长靴,穿着丝袜的小脚顺着顾言的裤腿一路向上蹭去。
脚心温热,丝袜细腻的摩擦感隔着布料清晰地传导过来。
顾言夹菜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那只不安分的小脚在他的小腿肚上打着圈,带着极其明显的挑逗和奖励意味。
他侧头看了一眼钟小艾。
这丫头正若无其事地啃着排骨,脸颊绯红,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
顾言无奈,在桌下并拢双腿,夹住了那只作乱的小脚。
钟小艾轻呼一声,随即咬着嘴唇,媚眼如丝地瞪了他一眼,脚尖却在他腿间挣扎着,蹭得更焕了。
这种在严父眼皮子底下的隐秘调情,刺激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顿饭吃得“风起云涌”。
临走时,天已经黑透了。
钟父一直送到了门口。
“小顾啊。”
钟父站在台阶上,拍了拍顾言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以后常来家里坐坐,有些想法,我们可以多交流。”
这句话的分量,重如千钧。
这意味着,顾言拿到了通往汉东权力核心的门票。
“好的,伯父,您留步。”
顾言恭敬地点头。
走出大院,寒风依旧凛冽,但顾言只觉得浑身燥热。
钟小艾挽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他身上,软绵绵的。
“顾言,你真棒。”
她凑到顾言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里,声音软得像水,“刚才在桌子底下……你夹疼我了。”
顾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路灯下,钟小艾那张精致的脸庞美得惊心动魄,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邀请。
“是吗?”
顾言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手掌隔着大衣用力按向自己,“那现在的利息,我得讨回来。”
“去……去哪?”钟小艾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上次那个凉亭,太冷了。”顾言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次,去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