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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之的动作僵住了。
他抓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颤。
蓝灯笼?铁链?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顾淮之缓缓低下头,看向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那只胳膊。
刺骨的冰凉,没有任何温度。
他又颤抖着手,去探我的鼻息。
没有呼吸。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弹性。
顾淮之的瞳孔剧烈收缩。
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林......林婉?”
他的声音在发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音。
“别装了......这点不好笑......”
他用力摇晃着我的尸体,试图把我摇醒。
“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起来啊!”
随着他的晃动,我的头无力地摆动着,脖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角度。
那是昨晚被他扔在地上时,磕断颈椎造成的。
一缕黑色的血,顺着我的嘴角缓缓流下。
滴落在顾淮之那双昂贵的皮鞋上。
“爸爸!那个叔叔拉着妈妈走了!”
糖糖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妈妈在哭!妈妈在看你!爸爸你看不到吗?!”
顾淮之猛地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但他却仿佛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巨大的、无法挽回的恐慌将他淹没。
他回过头,死死盯着怀里这具冰冷的躯体。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那个被他嫌弃了五年、骂了五年、恨了五年的疯婆子。
那个昨天还在宴会上吃烟头、让他丢尽脸面的妻子。
死在了他无数次的冷漠和嫌弃中。
“啊!!!”
顾淮之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抱着我的尸体,瘫软在地。
而在半空中。
摆渡人手中的锁链猛地收紧。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渐渐远离这个家。
我看着顾淮之崩溃的样子。
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无尽的悲凉。
顾淮之。
你终于满意了吗?
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了。
救护车和警车来得很快。
其实根本不需要救护车,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我已经死透了。
法医在现场做初步勘验的时候,顾淮之就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沙发角落里。
他那件原本准备见客户的高定西装,此刻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袖口还沾着我嘴角流出的黑血。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法医摘下口罩,冷冰冰地宣布,
“死因初步判断是颅脑重创导致的颅内出血,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和心力衰竭。”
“死者身上有多处陈旧性伤痕,还有......”
法医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顾淮之,
“左脚脚踝粉碎性骨折,颈椎错位。这是死后造成的暴力损伤。”
顾淮之的身体猛地一抖。
昨晚十点。
那正是他把我拖回家的时间。
那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次把我在玄关重重摔下的动作。
原来,那不是她在装。
那是他在杀人。
“不是的......不是的......”
顾淮之抱着头,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
“我以为她在装......她以前总是装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警察冷漠地看着他,这种家庭暴力导致的悲剧,他们见得多了。
“顾先生,麻烦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配合调查。”
顾淮之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我的尸体已经被装进了黑色的裹尸袋。
那个拉链拉上的瞬间,隔绝了他最后的一丝视线。
“林婉!!!”
他突然疯了一样挣脱警察,扑向那个裹尸袋。
“别带走她!她怕黑!她一个人会怕的!”
“婉婉!老公错了!老公带你去医院!我们去最好的医院!”
“你醒醒好不好?我不晋升了,我不工作了,我以后天天陪着你,求求你醒醒......”
他跪在地上,死死抱着那个冰冷的袋子,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精英人士的样子。
沈瑜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想要上前拉他,却被顾淮之狠狠甩开。
“滚!”
顾淮之赤红着双眼,指着沈瑜,
“是你......是你开车的时候说别管她......是你说她装的......”
“淮之,你怎么能这么说?”
沈瑜委屈地红了眼眶,
“我也不知道嫂子真的......我也是被骗了啊......”
“滚啊!!!”
顾淮之歇斯底里地吼道,“都给我滚!”
我飘在半空,只觉得讽刺。
我活着的时候,你嫌我脏,嫌我丢人,恨不得我立刻去死。
现在我真的死了,你又开始演这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你不觉得恶心吗?
摆渡人拉了拉手中的锁链。
“走吧。”
“人鬼殊途,他的眼泪,洗不掉你的怨气,也换不回你的命。”
我点了点头。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转身,跟着摆渡人穿墙而过。
再见了,顾淮之。
希望你的余生,都能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