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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惊讶,之前他可是从不主动邀我。
大约是看我不争不抢,高高在上地施舍吧。
〖不必麻烦,这些事自有长辈打理。〗
赵瑾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遭婉拒。
毕竟从前,我可是最喜欢黏着他。
章婉娩见状缓缓起身,柳眉微颦:〖姐姐,是不是为着瑾城哥哥回来陪我,误了你写庚帖,所以你恼了?〗
我这才发现,她身上披的竟是我刚做出个囫囵样的喜服。
前世我出嫁前满心期待,自掏腰包请城里最好的裁缝做喜服,碰都不舍得碰一下。
看我脸色不对,章婉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碰你东西的。对不起......〗
〖和她道什么歉?她是你姐姐,本就该让着你。〗
赵瑾城一阵抢白。
〖你也别怪婉娩,她身子弱受不得风,是我做主把这件衣裳给她披着的。〗
俨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模样。
〖瑾城哥哥只是太心疼我了,姐姐,你千万不要生气呀。〗
章婉娩说得楚楚可怜,眼底却隐隐一抹得意之色。
又是这样。
装柔弱,扮无辜,然后冷眼看着我失态发疯,她独坐高台成了最纯白无瑕的小莲花。
我轻笑一声:〖虽是喜服,但许多花样子也还未绣上去,改一改说是常服也使的。〗
〖你若喜欢,我送你便是。〗
两人皆是愣在原地。
我转身回了内寝,合上门扉。
被她碰过的东西,摸一下我都嫌脏。
衣裳如此,人亦是。
我从床榻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红木箱子。
里头装着我这些年做针织女红、誊抄书信攒下来的细软,加上祖母留给我的首饰,足够我在江南学堂先待上一年。
我对行医很有兴趣,幼时看祖母给人治病耳濡目染,多少有些经验。
上辈子,是赵瑾城说女子只需在家相夫教子,我不得已才将其放弃。
他是员外郎的儿子,被惯得不知人间疾苦,家里家外全靠我勤恳操持。
可我付出没能换来他一丝温情,反而成了死前刺向我的冷刃。
今生,我决心只为自己活。
离江南学堂正式剪彩还有七日,我得早早把东西收拾好了。
正盘算着,敲门声倏然响起。
赵瑾城端着一碟糕点,很是别扭道:〖我看你是糊涂了,自个儿没吃饭都不记得。喏。〗
这下轮到我呆住了。
前生赵瑾城从未如此关怀过我。
可看清他手上的是桂花糕时,心底那点疑惑立刻散去了。
这是章婉娩最喜欢的口味,而我吃了桂花只会头晕目眩。
他浑然不记得。
〖我不吃,你拿走吧。〗
再度被拒绝,赵瑾城英气的眉拧得厉害:
〖章倾雪,几日不见,你竟学会摆架子了?〗
〖这本是给婉娩吃的,她好意想着你,你却这般狼心狗肺!〗
我懒得跟他解释:〖凡她送来的东西我就一定得吃么?你既然这么护着她,干脆帮她把欠我的钱一起还了吧。〗
今后在学堂,我要用钱之处还多着,不能落下一笔冤枉账。
〖什么钱?〗
〖她拿走了我一只金钗,那是祖母留给我的嫁妆。〗
赵瑾城满眼嫌恶:〖我当是什么事。你比她年长,这些好东西自然该给她,竟还有脸计较。〗
〖你也不用在这跟我言三语四的,那只金钗足足二十两白银,我知道你还不起。〗
我讥诮一笑。
赵瑾城果然吃这套激将法,立时道:〖还就还,区区二十两也值当说,我真替你婉娩寒心!〗
以往他一生气就我忙不迭道歉,唯恐他不给我好脸色。
赵瑾城不住用余光瞥我,似是等我上去哄他几句。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二十两整,一分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