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时间:2025-12-26 05:55:17

肩膀上的外套沉甸甸的,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一层无形的铠甲,也像一个滚烫的烙印。凌蜜僵在原地,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几乎压过了山间的风声。她攥着外套粗糙柔软的边缘,指尖用力到泛白,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安珈清却已经转回身,重新面向着夜色中朦胧的山影,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利落的侧影。他手肘随意地搭在木质栏杆上,姿态放松,仿佛刚才那个近乎逾越社交距离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般自然。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但不再是最初那种尴尬的空白。空气里仿佛充满了细小的、带电的尘埃,随着呼吸轻轻震颤。凌蜜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咚,咚,咚,敲打着肋骨,一声声,清晰得让她心慌。她偷偷抬起眼睫,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喉结似乎极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搭在栏杆上的手指,指节微微凸起,显出某种克制。

他……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吧?

这个认知让凌蜜心尖那簇微弱的火苗猛地蹿高了一寸,烫得她指尖都蜷缩起来。勇气,或者说是一种被这暧昧夜色催生出的孤勇,悄无声息地滋生。她轻轻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那空气里却混杂着他外套上干净清冽的味道,直冲肺腑。

“安警官,”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一些,只是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微颤,“您……不冷吗?”

问题问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问的是什么傻话。

安珈清似乎也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平台角落的壁灯在他眼底投下浅浅的光影,那深潭般的眸子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比平日似乎多了点难以捉摸的东西。

“还好。”他答,声音低沉,混在风里,“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是习惯了山间的夜凉,还是习惯了照顾旁人?凌蜜没敢追问。她“哦”了一声,垂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的袖口。粗糙的棉质面料下,仿佛还能感受到布料底下他手臂残留的坚实轮廓和温度。这个想象让她耳根更热了。

“上次……”她舔了舔突然有些干的嘴唇,决定换一个更安全的话题,也是她此刻真实的想法,“调解的事,还有……伞的事,真的特别谢谢您。”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恳切,“给您添麻烦了。”

安珈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女孩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像是盛着星光,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显得身形更加纤细,水蓝色的裙摆被山风吹得微微拂动,像暗夜里悄然绽放的一朵铃兰。

“分内之事。”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远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伞记得还就行。”

又是这句话。凌蜜心里那点旖旎的泡泡被戳破了一个。他就只记得他的伞。

“我带了!”她急忙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在房间里,我本来想……”

话没说完,宴会厅那边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喧闹的笑语声裹挟着灯光涌了出来。几个同事勾肩搭背地走出来,看样子是喝得有点高,要去露台另一边抽烟。

凌蜜像被烫到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旁边阴影里缩了缩,同时飞快地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往下扯了扯,试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不那么……像是男人的衣服。

安珈清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暗。他没动,依旧站在原地,身影在夜色里沉稳如山。

那几个同事果然注意到了观景平台上有人,眯着醉眼往这边看。

“哟,凌蜜?你也在这儿吹风呢?” 一个男同事大着舌头招呼,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似乎想探究她披着的那件明显宽大的外套,又瞟了一眼她旁边那个沉默挺拔、气质迥异的男人,眼神里多了点暧昧的探究,“这位是……?”

凌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然烧了上来。她张了张嘴,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解释:朋友?偶遇的?刚认识的?

“派出所的同志。” 安珈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声和远处的嘈杂。他侧过身,面向那几个同事,神色淡然,“正好聊几句。”

他这么坦然的态度,反倒让那几个带着醉意和八卦心思的同事愣了一下。派出所的?联谊会上认识的,聊几句工作?好像也说得过去。再看他那一身即便穿着便服也掩不住的冷肃气质,几人酒醒了两分,讪讪地笑了笑。

“哦哦,警察同志啊,你们聊,你们聊,我们抽根烟去。” 说着,互相拉扯着往露台另一头走了,只是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瞄了凌蜜一眼。

等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露台拐角,凌蜜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比面对最难缠的客户还要命。

她偷偷抬眼去看安珈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应付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凌蜜觉得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比刚才更低了一些,那平静无波的眼底,好像结了一层薄冰。

是因为被同事撞见,觉得困扰了吗?还是因为她刚才下意识躲避的动作?

一股说不清的委屈和心虚涌了上来。她揪紧了外套的衣襟,小声说:“对不起……我……”

“没什么。”安珈清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回去吧,风大了。”

他说着,抬手似乎想要拿回自己的外套。

凌蜜却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将外套裹得更紧,脱口而出:“我……我冷!”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安珈清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她紧紧揪着外套、指节发白的手上,又慢慢上移,对上她因为冲动而睁圆、带着点惊慌和倔强的眼睛。女孩的脸在昏暗光线下红得厉害,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翼。

山风确实更疾了些,吹得她披散的发丝狂乱飞舞,水蓝色的裙裾猎猎作响。她单薄的身子裹在他的大外套里,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偏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视着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笨拙的坚持。

时间仿佛凝滞了片刻。远处山林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啼叫,悠长而寂寥。

安珈清的手缓缓放下,插回了裤兜里。他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只望着漆黑一片的山谷深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穿着吧。”他声音有些哑,混在风里,听不真切,“明天再还。”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沉稳,背影挺直,很快便融入了厅内流泻出的暖黄光晕中,消失了踪影。

留下凌蜜一个人,呆立在骤然空旷寂寥的观景平台上。

山风呼啸着灌满她披着的外套,却吹不散那上面牢牢吸附着的、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更吹不凉她脸上滚烫的热度和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悸动。

她慢慢蹲下身,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带着他气息的、宽大的外套袖子里,冰凉的丝绸裙摆贴在腿上。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羞窘、忐忑和一丝隐秘甜意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刚才……是妥协了吗?

因为她一句“我冷”。

这个认知让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向上弯起。尽管脸颊还在发烫,心还在乱跳,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的雀跃感,像山间悄然升起的雾霭,缓缓将她包裹。

她抱着膝盖,在夜色里蹲了很久,直到露台另一头的同事抽完烟,吵吵嚷嚷地回去了,直到宴会厅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灯火次第熄灭。

山庄重归寂静,只有风声和林涛。

凌蜜终于站起身,腿有些麻。她紧紧裹着那件深灰色的外套,像披着一件战利品,也像守护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滚烫的秘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走。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掏出房卡,轻轻刷开。

“嘀”一声轻响,门锁绿灯闪烁。

就在她推门而入的刹那,隔壁房间的门也同时打开了。

安珈清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下了晚上的POLO衫,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似乎是刚洗漱完,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几缕黑发随意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穿制服时的冷峻,多了些居家的随意,却依旧轮廓分明,气质沉静。

两人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凌蜜推门的动作僵住,下意识地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又裹紧了些,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心脏再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安珈清的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眼熟的外套,在她微微泛红、残留着些许慌乱痕迹的脸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平静地移开,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的玻璃杯,看样子是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

“安……安警官。”凌蜜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未停,从她身边走过。

距离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刚沐浴过的、清新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极淡的、她说不清是什么、但很好闻的男性气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臂似乎无意间轻轻擦过了她披着的外套袖口。

很轻的触碰,隔着两层布料,几乎感觉不到。

凌蜜却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整个人轻轻一颤,僵在原地,直到他接完水,重新走回来,再次经过她身边,走进隔壁房间,关上门。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凌蜜这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回过神,闪身进了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同屋的同事已经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黑暗中,凌蜜摸索着走到床边,没有开灯。她脱下那件宽大的外套,小心地、仔细地折叠好,放在枕头边。然后才换上睡衣,躺进被子里。

山间的夜晚很凉,被子也带着湿气。但枕头边那团柔软的布料,却仿佛一个持续散发着微弱热源的小火炉,那上面干净清冽的气息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

她侧过身,面对着那件外套,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心跳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但胸腔里却鼓胀着一种陌生的、充盈的情感。像被山风吹皱的池水,涟漪一圈圈荡开,久久不能平息。

窗外的风还在吹,林涛阵阵。

凌蜜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外套粗糙的棉质面料,然后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嘴角,却无可抑制地,弯成了一个甜甜的、傻气的弧度。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胡同口反光的警徽,一会儿是调解室他平静的眼睛,一会儿是观景台上他递过来的外套,还有走廊擦肩而过时,那潮湿清新的水汽和若有若无的触碰。

第二天清晨,凌蜜是被窗外啁啾的鸟鸣和同事起床的动静吵醒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明亮的光斑。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摸枕头边——

外套还在。不是梦。

她坐起身,抱着那件叠好的外套,发了会儿呆。同屋的同事正在洗漱,隔着浴室门含糊地问:“凌蜜你醒啦?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披着谁的外套啊?看着不像你的。”

凌蜜心里一跳,含糊地应道:“哦……一个朋友的。有点冷,借来穿穿。”

“朋友?” 同事拉开门,脸上还带着洗面奶的泡沫,挤眉弄眼,“不会是昨晚那个帅警察吧?我看见你们在露台上说话了。”

凌蜜的脸“腾”一下红了,强作镇定:“别瞎说!就是……正好聊几句工作。”

同事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追问,但眼神里的促狭显而易见。

凌蜜抱着外套下床,开始洗漱收拾。今天上午是自由活动,下午就返程了。还外套的时机……似乎不多了。

早餐是自助餐,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凌蜜下去得晚,餐厅里人已经不多。她端着餐盘,目光下意识地搜寻。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她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点东西,犹豫着是去他房间门口等,还是找个其他机会。正想着,看到他们公司经理和派出所那位带队的老民警一起走进了餐厅,边走边聊,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安珈清。

他换回了便服,依旧是深色系,干净利落。他正听老民警说着什么,侧脸神情专注。晨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清晰的轮廓。

凌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煎蛋。

那几人取了食物,在不远处的一张圆桌坐下。凌蜜的位置斜对着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安珈清的侧影。他似乎感应到什么,抬起眼,目光朝她这边扫了过来。

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凌蜜手里叉子一滑,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一声轻响。她慌忙低下头,耳朵尖红得滴血。

那边似乎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夹杂着轻笑声。凌蜜不用抬头也能猜到同事们在八卦什么。她如坐针毡,匆匆扒拉完最后几口,端起餐盘就想溜。

刚站起身,就看到安珈清也站了起来,对同桌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端着还没怎么动的餐盘,朝着餐具回收处走来。

两人的路线,不可避免地交汇。

凌蜜脚步顿住,看着他走近。晨光里,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比夜晚柔和一些,但眼神依旧清澈平静。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凌小姐。”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吃好了?”

“嗯……吃好了。”凌蜜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餐盘的边缘。她怀里还抱着那个装着外套的纸袋,此刻感觉像抱着个烫手山芋。

安珈清的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纸袋上,又抬起眼看她。

周围还有别的同事来来往往,不时投来好奇的一瞥。

凌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纸袋递过去,声音尽量放得自然:“安警官,您的衣服,洗好了,谢谢。”

安珈清接过纸袋,手指碰到她的指尖,一触即分。“麻烦你了。”他说,语气没什么波澜,好像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衣物归还。

凌蜜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期待,像被针轻轻戳了一下,有些泄气。果然,他只是公事公办。

“不麻烦,应该的。”她挤出笑容,“那……我先上去了?”

“嗯。”安珈清点头。

凌蜜转身,有些落寞地朝餐厅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安珈清还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去放餐盘,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挺拔的鼻梁上,在他脚边投下一道长长的、安静的影子。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再次看向她。

隔着几张餐桌和流动的人群,他的目光沉静而深远,像秋日午后无风的湖面。

凌蜜心头猛地一跳,慌忙转回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心口却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刚才那一点点泄气,又被一种更复杂的、带着甜涩的悸动取代。

他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直到大巴车发动,驶离温泉山庄,凌蜜靠在后排的窗边,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山景,心里还在反复琢磨着那个眼神。

同事们大多在补觉,车厢里很安静。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解锁,点开通讯录,指尖在那个“安警官(派出所)”的名字上悬停。

要不要……发条信息?就说谢谢昨天的照顾,外套洗好了之类的?

可是,会不会太刻意?他会不会觉得烦?

正犹豫着,手机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字:“安。”

凌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窒了一瞬。她几乎是从座位上弹坐起来,手指颤抖着点开那条申请。

头像是一片纯粹的藏蓝色,没有任何图案。微信号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母数字组合。地区显示北京。

是他。只能是安珈清。

他怎么会……有她的微信?是问经理要的?还是从上次调解的表格里看到的?他加她……做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炸开,让她指尖发凉,脸颊却滚烫。她盯着那条简短的验证信息,那个“安”字,笔画刚劲,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就像他本人。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狂乱的心跳,指尖悬在“通过验证”的绿色按钮上,停顿了两秒,然后,轻轻点了下去。

几乎是在通过验证的瞬间,对话框顶部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凌蜜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几秒钟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安:「外套口袋,有东西。」

言简意赅,连个标点符号都吝啬。

凌蜜愣住了。外套口袋?她洗的时候明明掏过了啊,什么都没有。难道……

她立刻翻出随身带着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那个纸袋——早上还外套时,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有把纸袋也一并还回去,而是悄悄塞回了自己包里。

此刻,她把手伸进纸袋,仔细摸索那件折叠好的外套。手指在外套两侧的口袋里探了探,空的。内侧胸口的口袋……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冰凉的、小小的方形物体。

她的心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把它掏了出来。

躺在掌心的,是一枚银色的一级警司警衔领花。小巧,精致,在车窗外流动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而沉稳的光泽。背面有细微的别扣。

这是……他的警衔?怎么会掉在外套口袋里?还是……他故意放进去的?

凌蜜握着那枚冰凉坚硬的领花,指尖却像被烫到一样微微颤抖。她盯着它,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金属,看到他穿着笔挺制服、肩章闪耀的模样。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她慌忙看去。

安:「我的。」

还是两个字。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近乎霸道的宣告。

凌蜜看着那两个字,又看看掌心静静躺着的银色领花。阳光透过车窗,在领花上跳跃,晃花了她的眼。

一股热流从心口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通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猛地将握着领花的手收紧,紧紧贴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他是什么意思?是让她保管?还是……只是一个归还物品的提醒?

可如果是提醒,为什么早上不当面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还加了微信……

车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盛夏的阳光炽烈明亮。凌蜜却觉得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警衔领花冰凉的表面,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制服上的温度,和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

嘴角,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上翘起。再也压不住那从心底漫上来的、甜丝丝的、带着悸动的笑意。

她打开微信,点开那个藏蓝色的头像,犹豫了一下,然后指尖轻快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凌蜜:「哦。那……安警官,下次见面还您?」

发完,她立刻把手机屏幕扣在腿上,不敢再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一声声,撞得她耳膜发疼。

窗外,阳光正好,绿意盎然。大巴车正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车厢内光线骤然暗下,只有手机屏幕在腿边,幽幽地亮着微弱的光。

几秒后,屏幕再次亮起,提示有新消息。

在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凌蜜看到屏幕上,那个藏蓝色的头像旁,静静躺着一条新的回复。

安:「嗯。」

只有一个字。

却让凌蜜在这昏暗颠簸的车厢里,瞬间亮起了眼底所有的光。她紧紧握住掌心里那枚微凉的警衔领花,把它贴在怦怦直跳的心口,像是握住了一个滚烫的、带着金属冷冽质地的承诺。

窗外,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豁然开朗。盛夏的阳光,倾泻而入,铺满了整个车厢,也点亮了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下一次见面……

她开始无比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