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护不住!”
董飞眼一瞪,反唇相讥:“你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没本事,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人家一生生一窝,你倒好,生一个还是个半傻不愣的!”
一旁的傻儿子却咧着嘴笑:“我不傻,那个人才傻……哈哈哈,跟猪打架哟。”
董飞瞅着儿子那模样,胸口的火气就往上涌。
别人家的娃咋就都那么周正呢?
张秀梅瞥了儿子一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说不定是你家祖坟埋错了地方,关我屁事!”
她心里也憋着委屈,自己明明身子骨康健,咋就生了这么个儿子?
董鹏听得脑壳疼,忍不住插嘴:“大哥大嫂,别吵了!这跟祖坟没关系。近亲结婚的娃本就容易出问题,当初爸妈拦着你们偏不听,现在能怪谁?”
董飞气呼呼地吼:“她天天在我跟前晃,我能忍得住?那会儿谁知道近亲生的娃会这样!”
想当初他家开着整条河道最大的小卖部,张秀梅来帮忙看店。
两人刚成年,又没接触过外面的异性,一来二去近水楼台,顺理成章就睡到了一起。
后来双方家长拼死反对,可俩人情浓似火根本分不开,最后还是摆了酒席成了亲。
谁曾想婚后一直怀不上,好不容易生了一个,还是个痴傻的。
早知道这样,他说啥也不会娶表妹。
张秀梅今天本就受了气,看儿子越发不顺眼,呵斥道:“笑什么笑?跟你爸一个德性,没出息!”
“你说谁没出息?”董飞立刻炸毛,“你有出息咋不拿把刀去宰头猪?还不是比不上赵老大的媳妇!”
张秀梅眼睛瞪得溜圆,尖着嗓子吼回去:“你有本事去找赵老大媳妇啊!自己啥德行心里没数?撒泡尿照照镜子去!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你!”
“行了!”董鹏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吵有啥用?先商量咋办吧!”
董飞和张秀梅这才闭了嘴,低着头往家走。
董飞嘟囔着:“回去咋跟爸妈说?他们还等着兆财结婚呢,话都放出去了,亲戚邻居都知道,这多丢人!”
张秀梅咬着牙:“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家收了见面钱,就得认这门亲。咱们去乡上找公安,自古以来哪有收了钱不嫁女儿的?没这道理!”
董鹏叹口气:“现在是新社会,包办婚姻犯法。”
董飞瞪他:“那你当初为啥给钱?”
“我哪知道会出这岔子?”董鹏一脸憋屈,“他家一直是赵老大当家,他都同意了,我寻思着准没问题。
谁能想到那个女人突然变了卦,死活不同意……我这也是为了兆财啊。”
八十年代,城里虽讲婚姻自由,可农村尤其偏远山村,多半还是父母做主。哪个闺女敢不听话。
张秀梅却铁了心:“我不管!这口气咽不下!兆财被退婚,以后咋找媳妇?
别人一打听就知道他被人嫌弃了,谁还愿意来?
我非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地还!到时候就说给了五百块见面钱!他们拿不出钱只能嫁女儿。”
董鹏只是叹气,打心底里不想再掺和。
他是真怕了赵老大的媳妇,那是个不怕死的,搞不好要连累一家人,还是躲远点好。
哎,本来想着这次做媒能拿一笔大的,现在看来泡汤了。
“他二叔,到时候你可得作证,就说给了五百。”
张秀梅算盘打得噼啪响,“他们没钱还,就逼他们嫁闺女!”
董鹏没应声,这浑水他不想蹚了。
赵老大那婆娘杀猪的姿势他是真的害怕。
……
陈月英家今天却热闹得很。
邻居们没因她杀猪而害怕,反倒个个殷勤,主动留下来帮忙。
李大嫂在灶房烧了两大锅开水。
院外男人们忙着挖坑,铺好油布,把肥猪抬进去,滚烫的开水一浇,猪毛立马松了。
紧接着一群人围着拔毛,有的拿砂纸磨,有的用钳子夹,忙得热火朝天。
盼弟最是开心,也最勤快,谁要工具都喊她:“盼弟,拿个小盆来装猪尾巴!”
“不用啦文学叔,我手拿着就行。”盼弟脆生生地应着。
“好嘞,拿稳喽。”
海升在劈柴,明明不会却不得不干,他发现妈妈好像不爱他了,撒娇卖萌全不管用,弄不好还得挨骂。
现在的他,是真怕妈妈。
秋梅戴着眼镜蹲在灶前烧火,热得满脸淌汗也不敢吭声,对那把杀猪刀心有余悸。
东升一边提水一边偷偷抹眼泪:媳妇真的要黄了吗?彩礼咋办?办酒席的猪咋办?他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
赵永平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活了大半辈子,威风了大半辈子,如今竟被婆娘死死压住,心里别提多窝火。
他瞅着忙前忙后的邻居,满肚子纳闷:这些人咋回事?他老婆都成泼妇了,不应该吐唾沫淹死她吗?为啥还乐呵呵地帮忙?
最让他愁的是盼弟的亲事。
那见面钱都揣兜里了,哪舍得再掏出去?董家给的彩礼比别人高出一大截,错过了这主,去哪找愿意掏这么多钱的?
别人彩礼最多三百,董家一下给了六百,加上其他的都快一千了。
一千多块啊,数都得数半天!就这么被这个疯婆娘搅黄了,他实在想不通陈月英脑子里装的啥。
换了别人,早就抢着把女儿嫁过去了。他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满是无奈。
赵老太拄着拐杖,坐在儿子旁边,两人中间还能再坐好几个人。
老太太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刚才陈月英把杀猪刀捅进肥猪脖子的画面,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手里捏着从灶房偷偷抓的一把谷子,正琢磨着找机会往陈月英身上撒。
她总觉得儿媳妇是被鬼上身了,还是个杀猪的鬼。
村里哪个死鬼生前是屠夫来着?咋偏找上她儿媳妇了?
正想着,陈月英从灶房出来往杀猪的地方走。
赵老太赶紧从她身后丢了一撮谷子,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