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6 14:42:59

大雪已过出暖阳,春风来略拂心凉。

红衣铠甲返故乡,辞别漠北泪两行。

三年的漠北之战,终于结束。此时站在城郊外的天盛的好儿郎们,个个激动地泪盈满眶。

是啊,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回乡,未见过自己的家人,是该高兴,更该喜极而泣。

大军稍作整顿休息后,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整齐地向京都城出发。

城内,百姓早已自发地站在大街两边,挥舞着自制的小旗子,满怀期待地等着大军的到来。

过了许久……

“来了,来了,大军来了!”

“威远大将军来了!”

此时的上官林,面容刚毅,目光如炬,听着城内阵阵高呼和喝彩,心中却并无多少得意,反而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离家三载,不知府中一切可好?父亲身体是否康健?星儿是否还那般任性娇纵?还有……那个早已被他刻意尘封在记忆角落的名字——上官疏月。

那个与他原配夫人苏氏容貌酷似,却因苏氏救她于水中溺亡,让他后来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女儿。她的“病故”,在他出征前便已发生,当时战事吃紧,他只能草草了事,心中虽有一瞬的抽痛,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解脱。

如今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那份被刻意压抑的复杂情绪,却又隐隐浮现。

他调整好心情,骑着骏马,精神抖擞地领着军队走到了城门前。

此时,太子古惊天已站在城门口迎接大军。

上官林立马从马背上下来,走到太子面前,欲行跪拜之礼。

在上官林尚未接触到地面之前,古惊天已扶住他的双臂:“大将军,无须多礼!此次漠北之行,你和将士们都辛苦了!父皇身体欠佳,否则他老人家也要来城外迎接大将军。”

上官林拱手道:“末将惶恐,这本就是末将和将士的职责所在,多谢君上和太子体恤。”

“在临行前,父皇留给我口谕,念大将军辛苦,可免跪拜之礼。另外......”古惊天右手扶住上官林的手,说着又上前一步,面向大军,“传君上口谕---本君念众将士,漠北征战,条件艰苦,特赦宴犒赏三军并论功行赏!”

此时的京都,满城的欢声笑语。等待儿子归来的双亲,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等待父亲归来的儿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不言而喻的幸福......

皇城内,威远大将军跟随太子进宫面圣。君上见到大将军,从头到尾乐得拢不上嘴。

直夸上官林继承了其父护国大将军上官松的衣钵,还说有威远大将军在此,可保天盛安宁。

而上官林也功成不居,谦虚地回道:“末将不才,全仰仗君上天威,还有众将士的极力配合,这才得以凯旋!”

君上见上官林不居功自傲,感到十分欣慰,上官老将军真是有个好儿子啊。

“威远大将军此次立大功,朕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赏赐。不知大将军可否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上官林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回道:“启禀君上,末将别无他求。只愿天盛国运昌隆,长久不衰!”

“好个长久不衰!好,很好!既然大将军暂无所求,那朕就当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大将军有任何请求,本君一切应允。”君上心情大好,把对上官林的赏赐兑换成了一个承诺。

上官林没有再推辞,行礼并谢了恩。宫宴上,他奏明老父盼归,君上念其孝与功,便准他受赏后离席。

威远大将军府内,为了迎接将军的归来,忙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快,快,赶紧把这边打扫干净!”

“来一个人,把这移走!”

“这边,这边,把那盆花放这里,老爷喜欢花向阳。”

“李管家?李管家!”梁氏站在院内大声地喊着,早没了夫人该有的稳重。

李管家听见夫人的呼唤声,赶紧小跑着过来:“来了,来了,夫人,怎么了?”

梁氏急切地问道:“厨房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吗?老爷最喜欢吃的油酥鸡、红烧猪蹄、蜜汁莲藕,还有,还有......”

“安排好了,夫人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老李我都安排好了,老爷喜欢吃的菜准备的只多不少!”李管家还以为夫人叫他怎么了,原来是晚膳的事情。

梁氏听到满意的回答,心里放心了许多,她生怕哪里安排得不够妥当。老爷都三年没有归家,第一天回来,一定不能让老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梁氏又跑到厨房亲自检查了一下,她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上官繁星见母亲如此大费周章,还小心翼翼,不禁嗤之以鼻。

可她哪里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皆来自于梁氏对上官林的爱。

撇开梁氏对苏氏的成见,还有对上官疏月的苛刻,其实,梁氏也算是真爱上官林。

当初她和上官林自行相爱,后来因上官松和首富苏秉谦早有婚约在先,且上官松也请求君上赐了婚。他们不能忤逆君上的旨意,只能等上官林先娶了苏氏之后,她才进将军府做了妾室。

上官林因愧对梁氏,委屈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做妾室,所以一直对梁氏厚爱有加。爱屋及乌,对其女上官繁星也是疼爱不已。

梁氏甘愿做妾也要嫁于上官林,可见她对上官林也是真爱。后来苏氏亡故,上官林这才将她抬为正妻。

晚膳时分,上官林终于回府了。

梁氏穿着一身正红色诰命服,打扮得明艳照人,满脸洋溢着激动和喜悦。她带着众人在将军府门口迎接,当她看到令自己整日提心吊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时候,泪水疯狂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能哭,她是将军夫人,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仪。

上官繁星则是一身娇艳的粉紫衣裙,煞是好看。她一见上官林下马,便立马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父亲!您可算回来了!星儿和母亲都想死您了!”

上官林看着出落得越发娇艳的小女儿,刚硬的心肠柔软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背,难得地露出笑容:“为父回来了。星儿长大了,出落地也愈发漂亮了。”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梁氏身上,声音温和了些许:“夫人,辛苦了。”

梁氏眼中泛着泪光,上前一步,柔声道:“老爷为国征战,才是真的辛苦。妾身在家中日日礼佛为老爷祈福,只盼您平安归来。如今见老爷风采更胜往昔,妾身……妾身心中甚是欢喜。”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

上官林心中欣慰,握住她的手:“家中一切,多亏夫人打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步入府内,上官林第一时间先去给老父亲请安。

老父亲看到儿子平安归来,满心欢喜。

儿子见到愈发苍老的父亲,自感不孝。

父子多年未见,看到彼此的那一刻,却都保持沉默,仿佛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儿,上官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父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幸儿子不辱父命,得胜而归!”

上官松颤颤巍巍地走到儿子面前,艰难地弯腰欲将儿子扶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上官林起身,搀扶着父亲走到一旁让其父坐下,他又半蹲在地上满脸愧疚地望着老父亲。

“父亲,儿子不孝,未能在膝下好好孝敬您!”

上官松那瘦得节骨分明又极其粗糙的手抚上儿子的脸,看了许久他哽咽地说道:“儿子,你也苍老了许多...想当年为父如你这般年岁时,可比你看着精神多了!”

说着说着上官松笑了,上官林也笑了:“是啊,儿子的风采可不及父亲当年的十分之一呢!”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起来,这......这画风似乎转得有些快啊。

老父亲心疼儿子长途跋涉,也没有拉着他唠太多的家常,随后他们就入席进晚膳了。

晚膳准备得极其丰盛,皆是上官林平日爱吃的菜肴。席间,上官繁星口若悬河,一直说着各种趣事,哄得上官林开怀大笑,仿佛这几年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酒过三巡,上官林目光扫过席面,仿佛在寻找什么,“怎不见……月儿出来用膳?可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微醺的他似乎只记得,这个大女儿从前就时常“病着”,鲜少出席家宴。

此话一出,席间的气氛瞬间凝滞。

梁氏脸上的笑容僵住,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上官繁星更是瞬间敛了笑意,小嘴委屈地撅起,眼中闪过一丝嫉恨,父亲怎么还惦记着那个贱人。

最终还是上官松,放下酒杯,深深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儿,”老将军的声音带着沧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月儿她……并未在府中。”

上官林皱眉:“不在府中?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了何处?”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觉得这女儿越发不懂规矩。

上官松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月儿,如今在圣王府。而且,已被君上亲口赐婚,不日便将嫁与圣王,成为圣王妃。”

“哐当!”

上官林手中的酒杯失手落在桌上,酒洒了出来,染湿桌布。他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圣王妃?父亲,您……您说什么?月儿?她不是已经……”那个“死”字,在他喉间滚动,却难以出口。

“她没有死。”上官松语气肯定,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她在盲山猎场出现,被圣王所救。虽然眼下失了记忆,但老夫确认,那就是月儿无疑!君上怜惜小世子自幼失母,又见尘儿与月儿投缘,便当场赐婚。”

“失了记忆?猎场出现?小世子投缘?”上官林只觉得脑袋一阵混乱。

“就算她没死,一个身份未明、记忆全无的女子,怎能如此草率地被赐婚给圣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住在未来夫婿府上,这……这成何体统!我上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高,似乎带着满腔怒火。他无法接受,一向温婉顺从(至少表面如此)的女儿,竟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这简直把上官家的脸面丢尽了。

“父亲!上官疏月算什么未出阁的姑娘!”上官繁星再也忍不住,尖声叫道,脸上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她早在几年前就跟野男人私通,连孩子都生过了!一个失了贞洁、生了孽种的女人,她凭什么做圣王妃?!她根本不配做上官家的大小姐!我才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屋子。

上官繁星捂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暴怒的父亲。

上官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怒目圆睁:“混账东西!谁准你如此污蔑你姐姐的清誉?!她再不对,也是你的长姐!”

他虽不喜上官疏月,但也绝不容许有人如此践踏上官家的名声,尤其是这种丑事!若传出去,他上官林的脸往哪儿搁?说到底,什么都比不上他上官家的脸面。

梁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拉住上官林的手臂,哭着劝道:“老爷息怒!星儿年纪小,不懂事,她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啊!”

“口不择言?”上官林猛地甩开她的手,目光锐利如刀。

梁氏被他看得心胆俱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老爷……妾身……妾身……”

场面一片混乱。

与此同时,圣王府雅苑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烛火摇曳,满室温馨。

上官疏月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手持一卷书册,却并未细看,而是出神地望着跳动的烛火,似乎在思考什么。

莲儿悄悄打探来的消息并不乐观,当年那个接生嬷嬷,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无半点踪迹可寻。难道是被梁氏母女灭口了?可是为什么呢?

“母妃。”古落尘软糯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

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小寝衣,头发披散下来,显得脸蛋更加小巧精致。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赤着脚跑到榻前,眼巴巴地望着上官疏月:“尘儿今晚,可以和母妃一起睡吗?”

上官疏月看着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心中一软,放下书卷,将他抱上软榻,用被子裹好:“当然可以。不过尘儿是男子汉了,以后要学着独立才是。”

古落尘立刻钻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用力点头:“嗯!尘儿是男子汉,会保护母妃的!”他把小脸埋在她带着淡淡冷梅香的怀抱里,轻轻地说:“有母妃在,真好。”

这一刻,上官疏月心中所有的算计和不快,仿佛都被这单纯的依赖和温暖驱散。她轻轻拍着古落尘的背,哼起一段温柔的小调。“沧澜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澜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古落尘在她轻柔的抚慰中,很快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十分满足的甜笑。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寒气的古惊寒站在门口,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当他看到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时,脚步顿住了。

烛光下,上官疏月侧躺着,长发如瀑散落在枕旁,绝美的容颜在睡梦中褪去了所有伪装,显得安宁而柔美。她怀中的古落尘,睡得小脸红润,是从前未有的踏实模样。

这幅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还让他有些恍惚。

古惊寒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上官疏月脸上,久久没有移开。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谜团,她的出现打破了圣王府多年的平静,也让尘儿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她,究竟是谁?她的失忆是真是假?她费尽心思进王府,又如此接近尘儿,到底有何目的?

无数的疑问出现在他的心中,但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他冰封的心湖,似乎泛起一些涟漪。

他最终没有进去,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也仿佛暂时隔绝了所有的阴谋和算计。

而威远将军府,一场风暴才刚刚开始。上官繁星捂着脸,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怒火。

“上官疏月!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圣王妃之位是我的!将军府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她对着心腹丫鬟锦儿,咬牙切齿地低声吩咐:“去!给我联系那个人……告诉他,计划有变,我要她……尽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