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2-26 16:55:05

有了宇文曜的首肯,秦风第二日果然搬来了十几本书。大多是些基础的医书药典,也有几本地方志和游记杂谈。

宋婉仪如获至宝,治疗之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这些书里。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关于这个名为“大晏”的朝代的一切信息,同时也在对比、印证着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

日子就在治疗、看书、以及偶尔和秦风斗嘴(主要是她单方面输出)中平静地滑过。宇文曜的腿在持续好转,虽然距离站立还很遥远,但肌肉萎缩的速度明显减缓,关节也灵活了不少,更重要的是,那种不受控制的刺痛发作频率和强度都在下降。

宋婉仪甚至开始尝试引导他进行一些极轻微的、试图主动收缩大腿肌肉的练习。每一次,看到宇文曜因为用力而额头沁出细汗,看到他眼中那混合着艰难与渴望的光芒,宋婉仪都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天下午,宋婉仪刚给宇文曜做完针灸,正在收拾东西,秦风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李管家来了。”他压低声音,“带着几个人,说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查验王爷遗容,准备移灵入皇陵事宜。”

宇文曜原本放松的神情瞬间冷峻,眸中闪过一丝戾气:“查验遗容?怕是来确认本王是否死透了吧。”

宋婉仪的心也提了起来。李管家,那个太子的眼线!他到底还是找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现在何处?”宇文曜问。

“已在上面义庄等候,坚持要亲眼见到……棺椁。”秦风回道。

宇文曜沉默片刻,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一脸紧张的宋婉仪,忽然开口:“宋婉仪。”

“在!”宋婉仪一个激灵。

“怕吗?”他问,眼神深邃。

宋婉仪咽了口唾沫,老实点头:“有点。” 那可是差点把她活埋的黑心管家!

宇文曜唇角似乎勾了一下,极快,快得像是错觉。“怕就跟着本王演场戏。”

“演戏?”宋婉仪一愣。

“李管家此人,心思狡诈,但有个毛病,”宇文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极其怕鬼惧神,尤其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宋婉仪眼睛瞬间亮了:“王爷您的意思是……?”

“他不是要验尸吗?”宇文曜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那就让他验个‘刺激’的。”

他快速对秦风吩咐了几句,秦风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宇文曜又看向宋婉仪:“你,跟本王去上面密室。”

“我?我去做什么?”宋婉仪指着自己鼻子。

“你是本王的‘医女’,自然要随身伺候。”宇文曜说得理所当然,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而且,你需要亲眼看看,你的‘仇人’是如何狼狈逃窜的。”

宋婉仪:“……” 好吧,这个理由她无法拒绝!能亲眼看到李管家吃瘪,想想就有点小激动!

她推着宇文曜的轮椅,跟着秦风再次通过那条隐秘的通道,回到了最初那个位于义庄下方的简陋密室。

密室里已经简单布置过,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被重新摆放在了中央,棺盖虚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尸体腐败的味道(显然是秦风用特殊药材模拟的),配合着昏暗的光线和阴冷的环境,显得格外瘆人。

宇文曜被秦风扶着,重新躺回了棺材里,身上盖上了那件寿衣。他闭上眼睛,脸色在刻意营造的光线下显得灰白,毫无生气,与一具真正的尸体别无二致。

宋婉仪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发毛。这演技,这扮相,绝了!

“宋姑娘,您躲在这里。”秦风指引宋婉仪藏到石床后方一个视觉死角,那里既能隐约看到棺材和入口的情况,又不容易被发现。

“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宇文曜闭着眼睛,却仿佛能感知到她的位置,低声叮嘱。

“明白!”宋婉仪压低声音,比了个OK的手势(意识到对方看不懂又赶紧收回),紧张又兴奋地缩在了阴影里。

刚藏好没多久,密室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管家,这下面好像有个密室!”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哼,果然有古怪!进去看看!”这是李管家那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脚步声顺着阶梯下来,昏暗的油灯光芒晃动着,几个人影出现在密室入口。

为首一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眼神精明中带着算计,穿着一身藏青色管家服饰,正是李管家。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手里提着灯笼。

一进密室,阴冷的气息和那股若有若无的“尸臭”味就让李管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子。

他的目光立刻被密室中央那口巨大的棺材吸引了过去。

“王爷……”他假惺惺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老奴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送您最后一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家丁上前:“去,把棺盖打开,让老奴……再看王爷一眼。”

两个家丁虽然也有些发怵,但不敢违抗,互相对视一眼,上前用力推开了虚掩的棺盖。

棺材里,宇文曜“安静”地躺着,面容“灰败”,毫无声息。

李管家凑近了些,借着家丁手中的灯笼,仔细打量着宇文曜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看了半晌,确实与死人无异。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阴狠。

“王爷,您安心去吧……”他嘴里念叨着,手却悄悄伸向棺材内部,似乎想摸摸寿衣下的“尸体”是否还有温度,或者有没有呼吸的起伏。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寿衣的瞬间——

异变陡生!

棺材里,宇文曜盖在寿衣下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手指!

一直死死盯着棺材的宋婉仪,心脏猛地一跳!开始了!

几乎是同时,一阵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阴风,呼地吹过密室,将家丁手中的灯笼吹得剧烈晃动,光影乱颤!

“啊!”一个家丁吓得低呼一声,手一抖,灯笼差点脱手。

李管家也是浑身一僵,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什么声音?”

密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那诡异的阴风还在盘旋,吹得人后颈发凉。

“没、没什么吧,可能是风……”另一个家丁强自镇定地说道,但声音也有些发抖。

李管家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棺材里。他告诉自己,一定是错觉,是这鬼地方太邪门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伸手,这次目标明确,想去探宇文曜的鼻息。

就在他的指尖距离宇文曜鼻子只有寸许之地时——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像是骨头摩擦又像是喉咙里卡着痰的怪异声响,突兀地从棺材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密室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李管家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什、什么东西?!”他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

两个家丁也吓得够呛,提着灯笼的手抖得像筛糠,灯光乱晃,将几人惊恐扭曲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管、管家……好、好像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一个家丁牙齿打颤地说道。

“胡、胡说八道!”李管家色厉内荏地吼道,“王爷已经……已经薨了!怎么会有声音!”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棺材里那“咯……咯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清晰了一些!而且,棺材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妈呀!炸、炸尸了!!”另一个家丁终于承受不住这恐怖的气氛,惨叫一声,丢掉灯笼,连滚带爬地就往阶梯口跑去!

灯笼摔在地上,瞬间熄灭了一盏,密室的光线更加昏暗。

剩下的那个家丁也想跑,但腿软得动弹不得,只会啊啊地叫着。

李管家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虽然怕得要死,但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或者说是不甘)。他死死盯着棺材,浑身冷汗直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可能……世上哪有……啊!!!”

他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到,棺材里,宇文曜那只原本自然放在身侧的手,竟然……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几寸!那灰白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要抓住什么!

与此同时,那“咯……咯咯……”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棺而出!

“鬼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李管家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再也顾不上去查验什么了,脑子里只剩下逃命的念头!他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冲向阶梯口,因为太过惊慌,还被自己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帽子都掉了也顾不上捡,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速度快得惊人!

剩下的那个家丁见状,也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哭爹喊娘地跟着窜了上去。

密室里,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摔坏的灯笼还在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李管家留下的尿骚味——他刚才,竟然真的吓得失禁了!

藏在暗处的宋婉仪,捂着嘴,肩膀耸动,忍笑忍得肚子都疼了。

太精彩了!这出戏简直绝了!

那阴风(肯定是秦风弄的),那骨头声响(不知道宇文曜怎么发出来的),还有那抬手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尤其是最后李管家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

过了一会儿,确认上面的人真的跑远了,秦风才从另一个暗处现身,点燃了新的灯火。

宋婉仪也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棺材边。

棺材里,宇文曜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脸色依旧刻意保持着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戏谑和冷嘲。

“王爷,您没事吧?”宋婉仪忍着笑问道。

宇文曜撑着棺材边缘,在秦风的帮助下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淡淡道:“无妨。”

他看着宋婉仪那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挑眉:“很好笑?”

“不不不,”宋婉仪赶紧摆手,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是觉得……王爷您演技高超,英明神武!看把那李管家吓的,连滚带爬,估计今晚要做噩梦了!”

她想起李管家那狼狈样,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还……尿裤子了!”

宇文曜闻言,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敛去。他看向阶梯口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经此一吓,他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轻易下来探查了。”宇文曜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就算回去向太子禀报,也只能说是此地不祥,有邪祟作怪。太子虽疑心重,但对这些鬼神之事,也未必全无顾忌。”

宋婉仪点点头,心里对宇文曜的谋划更是佩服。不仅吓退了敌人,还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深究的“合理”解释。

“王爷算无遗策,婉仪佩服!”她真心实意地拍了个马屁。

宇文曜瞥了她一眼,没接话,对秦风道:“处理一下,我们回去。”

“是。”

回去的路上,宋婉仪推着宇文曜的轮椅,脚步轻快。虽然还是身处地下,虽然依旧是被软禁的状态,但亲眼看到仇人吃瘪,还和“老板”联手演了这么一出好戏,让她心情大好。

她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宇文曜坐在轮椅上,听着身后那细碎而欢快的哼唱声,感受着这地下行宫里难得的一丝鲜活气,紧绷的唇角,在不经意间,柔和了一瞬。

这个宋婉仪,倒是比他想象的……更有趣些。